我来说一下改编亮剑的剧情,大家看是不是顺眼多了?
1979年,农村出身,五十年代通过农村招工进入国营企业,并凭借自己的勤奋努力当上厂长的李云龙调到了新一厂,上任之初,省化工局下达今年的任务指标,由于金山化工建设,出口指标向上海集中,要他们配合上海的工厂生产几种原料,李云龙缜密思考之后认为新一厂可以独立完成对日出口,违抗上级的任务要求:“上级任务的核心是出口创汇,我们配合上海也是出口,自己做也能完成外汇任务。”于是组织全厂员工攻坚克难,完成了高纯度乙二醇的生产,并抢先与日本坂田化工签了合同,这给了刚刚回国投资的华侨楚云飞很大的心理震撼,意识到大乱之后的中国已经有了新的经济人才。
此事引起省计委的极大不满,把他调去市二轻局管三产,把原本已经被选去美国学习的丁伟厂长派去管新一厂。此时,省独立一厂被进口产品打的节节败退,厂长孔捷虽然吃苦能干,但是没有商业头脑,彭部长点了李云龙的将,让他去主管省独立一厂。
到厂里不久,孔捷发现,随着市场活跃,市民的供应需求增长,以前从厂里踢出去的一伙人组织卖水产,往市里卖鱼居然还挺赚钱,可惜没有冷库一直做不大,因此与李云龙商量干一票,把厂里填不满的战备冷库启动,给水产公司用来卖鱼,水产公司直接付现金,给员工发了不少福利。新派来的厂支部书记赵刚听说李云龙违规动用冷库给无业人员卖鱼,很生气的给省化工局陈局长打了报告,陈局长立刻把电话打给李云龙:“李云龙,我听说你发财了?”
李云龙很不高兴的找赵刚,跟他说:“我刚来独立一厂的时候,设备落后,资金短缺,年年亏损,上级补助金也停了,我找陈局长要生产指标,人家说,你们厂现在连三酸二碱都捣鼓不出来,你管我要指标,你看我的脑袋指几个指标,你拿过去!我等的这句就是这句话,没过几年,咱们独立厂什么生产线都有了!”赵刚逐渐理解了李云龙的做法,而李云龙又请来了在原来厂里郁郁不得志的孙德胜做车间主任,孙德胜严格执行作业检查制度,烧了不合格产品,迟到要扣钱,引起了工人的广泛不满,赵刚批评了孙德胜几句,孙德胜无奈的说这帮工人太不服管了,李云龙笑呵呵的打趣说实在不行你踢他们几脚得了。
美籍华人魏大勇去了台湾一家企业就职,结果所在的研究所被日资吞并,因为看不惯日方颐气指使的样子,他再次回到美国,辗转决定去大陆看看,李云龙听说魏大勇是什么什么美国大学毕业的,顿时当成了个宝,没请示上级就直接学着美国人的样子写了封聘任书(当时我国还没有劳动合同制)。
日本山崎机械借助其在非标反应釜的垄断地位漫天要价,造成了严重的外汇损失,国家组织了多个单位进行技术攻坚,与日方进行联合谈判,独立厂因为规模不太行,没有参与这轮谈判,把李云龙气得够呛,在办公室里挖苦孔捷怎么不敢跟局长干一架,就在这时陈局长的电话来了,谈判破裂,你们独立厂有没有办法?
李云龙早有考虑,他认为山崎机械本身技术水平也不高,这几种非标反应釜在国际市场上没什么市场,主要是中国的过于落后,所以技术升级才大量需要这一类设备,决定串通报社发出假消息,宣传中国在金属合金领域有新突破,日方果然乱了手脚,随后的谈判中低价销售了其存货,陈局长去北京向彭部长做报告的时候,夸赞李云龙做生意真有鬼点子。日方派人来安装设备时,工程师试图藏私。结果赵刚用流利的日语指责对方的行为,让李云龙刮目相看。
赵刚和李云龙两个人交谈的时候,李云龙顺着赵刚这一点想到,工厂里很多人是有技能的,但是却不能创造效益。因此决定实行绩效工资,只要能通过技术考核的都授予技术标兵的称号,工资直接上调三成,赵刚担心这种经济主义行为会遭遇舆论反扑,但是李云龙坚决决定执行。
全场大会上,李云龙摆出一锅金灿灿的钞票,宣布了实施绩效制的理念,引起轩然大波,员工踊跃尝试,发料部王根生凭脑子记住了九百多种原料的编号和库存,堪称人肉erp,得到了李云龙的刮目相看。
在德国取得工学博士学位的山本一木成立了山本化工,也决定来中国大显身手,他希望获得大庆油田防爆剂订单,然后再以此从日本贷款,扩大自己企业的规模。因此他特意邀请了日本数家银行的贷款部经理组成观摩团,见证自己的谈判结果。
山本化工技术先进,要价也很高,和他谈判,彭部长也没什么底气,因此希望李云龙做战略后卫,现在就属他们厂技术高,之前也有防爆剂产线,因此希望他们生产一批特优品防爆剂,用来给日本人展示,显示筹码。
可是李云龙听说有这么多日本银行的代表来华之后顿时心痒痒了,绕开了外贸部门去求建这些银行代表,表示自己看过报纸,现在日方正在推动黑字环流,他邀请代表们参观独立一厂,并希望从日方获得贷款来购买日本机械。日本中部银行的服部常务非常高兴,同意和李云龙签贷款协定。
彭部长左等右等,却得知李云龙只让一车间抽空生产一批防爆剂,质量并不高,气的直跳脚,眼看谈判就要失败,山本一木却听说自己请来的观摩团被李云龙忽悠的五迷三道,已经把贷款给李云龙了,同样暴跳如雷,暂时中止了谈判。
1984年,经济发展迎来新阶段,五十五名厂长联名发出请给我们松绑的呼吁,震动全国,李云龙心领神会,决定在全场推行经理负责制。在领导班子会议上,他打趣生产经理张大彪:“好家伙,西服穿海盐的,戴的手表都是进口的。”并鼓励大家向张大彪学习,之后他不再给大家配生产任务,指标订单大家自己找,生产原料买计划外的,什么赚钱干什么。“只是有一条,别生产假冒伪劣产品,不然饶不了你们。”
几年前在中国谈判失败的山本一木并不甘心,他是个高傲的人。看着李云龙用原本属于他的贷款发展的红红火火,决心无论如何都要阻击独立一场。此时李云龙和来自广州的外企销售经理杨秀芹发展出了感情,但是总觉得两个人职业差异太大,而且杨秀芹是广州那边的外资企业派来的,害怕上级觉得他结婚是打算损公肥私。还是赵刚书记看的透彻:“现在不是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时代了,结婚是个人自由的事情。”
可李云龙万万没想到,当他利用日方投资升级技术,开始跟随国产桑塔纳的大潮,进军特种橡胶和汽车油漆领域的同时,山本一木发起了全面阻击,甚至采取低价倾销的方式,一时间李云龙货物囤积,杨秀芹和赵刚想再去广州那边找找香港的销路,没想到路上遇到车祸,一死一伤,李云龙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就阴阳两隔。李云龙把自己锁进屋里待了两天两夜,张大彪实在放心不过,提着两瓶酒上门去看,李云龙眼睛痛红,表示这是一场商业战争。
李云龙瞒着上级去香港,违规抵押了厂内的大部分资产,香港方面担心大陆政策不打算办,此时楚云飞出面帮李云龙担保,从香港金融市场上撬出游资的李云龙,继续一条道走到黑,发展技术,而山本一木雄心勃勃的与中国平安发展合资,把主要产线都搬到了中国。
来自香港的资金立竿见影,李云龙顿时有了烧不完的钱,刚刚初创的国内金融市场竟有如此动乱,上级不由得大惊失色,国家纪委根本没有监控这种境外游资的手段,忙了半天才从平安集团那边知道,山本一木左支右绌,正在对抗多家中国企业的价格战争。原来,李云龙久有交情的孔捷厂长和丁伟厂长立刻动作,在资金和生产上全面跟进协助李云龙,地方上的投机倒把分子也纷纷压指标,就连温州的方培林也重金压上协助,各省属工厂、市属工厂、地方工厂、街道作坊纷纷上阵,压垮了空仓的山本一木,山本全线崩盘,欠了三百多亿日元,在熊本的家中上吊。
得知李云龙居然违规抵押工厂,彭部长气的想亲自毙了李云龙,但是化工部上上下下也为李云龙说了话,并认为这是为几年后中国设立股市做了一个先行示范,积累了很多经验,参研室的厉以宁先生更是肯定了李云龙的行为,认为这对未来的国企股份制改革很有帮助。彭部长把李云龙叫到北京训了一顿,最后告诉他说邓总理给的意见是不赏不罚。在医院苏醒的赵刚和李云龙推心置腹,对李云龙的破格敢作敢当表示了赞许。
1986年,私营经济迎来一波倒春寒,严查投机倒把,包袱商谢宝庆找来丁伟,想把企业挂到丁伟的名下,建立自由三产,丁伟同意了。谢宝庆一伙人毫无产权意识,打听到李云龙麾下首席工程师魏大勇研发出新产品之后,埋伏在魏大勇上班路上将其打伤,抢走了相关研究资料。
李云龙闻讯大怒,找丁伟上门理论,上级和稀泥,说中国现在还没有专利制度,授权两家工厂都有生产指标进行生产,给魏大勇补了一枚奖章了事。李云龙气不过,叫上几十名工人冲进谢宝庆的工厂,将设备砸了个稀巴烂。
由于李云龙的严重过错,他被撤职,赋闲在家的李云龙在报纸上看到了马胜利的事迹,主动向上级提出承包独立一厂,所以尽管他已经不是政府任命的厂长了,但是在整个独立一厂,大家都还把他当厂长看待。
经济蓬勃发展,李云龙带领独立一厂制为亮剑集团,开始正面与楚云飞交锋,最后的结果是李云龙掌握了主要依靠人力的上游,而楚云飞掌握了依靠品牌的下游,两人平分秋色,开始长期对峙共存。
此时已经成为上流人士的李云龙,认识了漂亮的女演员田雨,田的父母都是干部,很看不上李云龙这种商人,但李云龙凭借着真心感动了其父母,指出商业同样可以报国救国。因为李云龙粗鲁率直整天谈钱和品位高雅的田雨有了一些隔阂,田雨的同学,已经见识了花花世界纸醉金迷,一心想要傍大款的张白鹿趁虚而入。但历经磨合之后,李云龙和田雨两人还确定了彼此是一生真爱。
1988年,首届全国优秀企业家评选,冯根生、马胜利、陈祥兴等人纷纷上榜,李云龙在会上做了有关亮剑精神的演讲,引来全场的热烈掌声。
(其实后半段也不是不能编,在无事发生之年不可明说之事之后,经济政策骤然收紧,省企管局新局长马天生追着李云龙之前的不法行为调查,实在扛不住的李云龙最终决定把工厂重新捐给国家,随后李云龙心灰意冷,在家自杀。而正在筹备“向李云龙同志学习”的马天生闻讯大拗,亲自主持了李云龙同志的葬礼,楚云飞也在报纸上刊登文章,记述了优秀的企业家李云龙。一九九二年,南巡讲话,改开重新开始,李云龙的儿女们重新投入商场,他们在李云龙的墓前纪念)
怎么样?是不是感觉亮剑里面原来那些比较冲的部分一下子味道正常了许多?因为亮剑(电视剧)的本质不是什么伤痕文学,也不是抗日神剧,也不是兵王故事,而是非常经典的“改开英雄”叙事。
一九七八年之后的中国政策逐渐开放,逐渐鼓励私营部门出现,但是立法没有跟上,政策时松时紧,刮起了好几波倒春寒。今天他们表彰一个马胜利,明天就辞退十个八个马胜利,今天他们表彰一个史玉柱,明天就枪毙两个三个史玉柱。大部分人畏惧之前的政治运动,不敢向深水区挺进。但是打开国门的大家普遍见识了现代西方社会的经济繁荣。因而对经济改革突破体制束缚有着强烈的愿望,可以说是全国期盼改开先锋,全国期盼破格英雄。
在这种背景下,八九十年代文学作品里的改革英雄形象非常繁荣,他们往往出身又红又专,在旧体制下也能过得不错,但是甘愿突破束缚,无所顾忌。不畏惧上级领导和社会大势的条条框框,敢为天下先,以破坏体制为荣,最后却达成了让大家都受益的效果。而搭配人员也都有其调性。类似赵刚政委的角色也是一群出身又红又专,但思想比较老旧,没有办法主动突破体制束缚,可是在仔细观察,以实践为标准,他们最终认可并支持了改革英雄们的事业,并主动为其撑腰让路。所以才会有李云龙管军事赵刚管生活这种天雷滚滚的剧情。因为赵刚的设定不是军队的政委,而是国企改革时为其担保的政府部门,是改开英雄挥斥方遒时为其提供政治神圣度的挂件。
其实这种叙事也传递到军旅剧当中,大家不是觉得亮剑里面李云龙私自决定警卫员非常离谱吗?这算什么?比亮剑早两年的《DA师》里面,人家龙凯峰师长为了部队信息化,直接找到个电脑人才,授予他个少尉军衔——是的,九十年代,和平时期,他一个上校师长直接把一个地方人员拉进部队,还给了他个军官!放现在要被喷死的剧情,但是在当时却迎合了大部分人快速突破体制束缚的想法,而这一系列改革英雄最终的结晶,就是披着抗日剧皮的改开神剧亮剑。
所以才会有地方政府主持培养“李云龙式干部”的活动,李云龙的本质不是军人,而是改开企业家,改开政治先行者,要学习他的从来不是军队,而是地方政府。
他受到冷落也是正常的,从一七年开始,全国经济政策也是陡然一变,从强调经济增长转向预防系统性经济危机,争取经济软着陆。痛定思痛,我们终于开始考虑经济不光是追求目标数字,也要有适合的体系与制度搭配。
与此同时,不断增长的法律意识也让大家终于明白一点:你国家要人民做什么事,总得出台相应的制度与法律保障,不能一边鼓励搞活经济,一边又抓投机倒把,法律跟不上,别跟我们扯那没用的。
两相夹攻之下,改开英雄的叙事彻底落幕了,或者说中国银幕上的英雄形象也落幕了,在革命英雄、改开英雄和武侠英雄之后,再没有一个能有全民讨论度广泛接受的英雄模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