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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相比于右派,左派更少发表一些反智言论?

Tellmewhy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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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历史而言这是不成立的(比如苏联、一共),这至多是传统左翼衰落而新一代左翼崛起之后的新现象。

至于为什么左翼看起来不那么反智,那是因为新一代的左翼本身就是智力崇拜、理性崇拜、科学崇拜,并且致力于将科学与意识形态捆绑的。右翼(这里及其后皆特指宗教保守派和道德主义者,不包括经济自由主义之类)一般都有某种旧道德基础,或者也可以说是一种准·信仰基础,因而德性或者信念是第一位的,一个人可能因为自己的德望或者神学信念、造诣被推崇,但不会因为纯粹的智力高、学历高、成就高而被推崇。左翼则不然,战后左翼逐步进行了去经典化,从而在实践中,其最高标准不再是对于传统左经的遵循和诠释,而变成了对于最新的哲学、社会学学说的把握和使用,因而其“学术水平”的要求拔得越来越高(至少看起来如此,实则是构成左翼主体、且以自学为主的年轻人根本无力消化后现代哲学家的那些思想,只能学个皮毛,就诞生出了人见人爱的后现代黑话群体),学历崇拜、智力崇拜也就成了理所当然的事情,因为这几乎是一切可以将人群进行等级区分、划分权威的方式里面最平等的一种,不区分出身、只要你能熟练使用这些哲学语言,你就拥有了左翼群体内部的话语权乃至足以服众的权威地位。今天引领学术主流的美国学术界、尤其是社会学相关,基本上都是高度左倾的,这不是说他们刻意遵循某种左翼信条,而是说他们在没有刻意倡导某种信条的情况下依然导向了这个方向。比如社会学总以某种形式的“不平等”作为研究对象,这本身看起来是学术中立的,但就跟上世纪的历史实证主义、疑古学派一样,都是实则依然会服从于某种意识形态的伪中立立场。类似的还有社会建构主义学说之类,究其原始的学说,都只是一种诠释,并不涉及真理的揭示问题,但在其影响之下,就会诞生出对于所谓本质主义的批判,从而演化为一种斗争哲学。摩尔根式的母权社会假说更是如此,一个停留在假说阶段的学说竟然经由恩格斯的引介而变成了左翼教条、又进入义务教育而变成了一种大众公认的伪常识,这本身也能说明左翼标榜的所谓学术中立是多么可笑。

我所在的数学学科自然也是如此。国际主义、普遍主义、理性主义这些几乎是一个理科生的自带配置。数学里经常会喜欢玩一种游戏叫无语言论证,要么是用纯粹的逻辑语言来论证,不使用任何自然语言(只使用单个拉丁字母,但这里字母只是符号,换成希伯来字母也可以),要么是用纯图像语言来论证,总之都有一定的认为自然语言“不洁”、“人造”、低效等的倾向。可以说自然科学和形式科学(数学、逻辑)这些学科并无恶意,也并不想摧毁人文和宗教,但它们的过度成功和耀眼,也确实导致了人们不关心人文和宗教,而只崇拜智力和工具理性。就好像知乎上典型的孔子和牛顿谁伟大这种问题一样,知乎众都认为是牛顿,但牛顿自己却不是什么科学主义者,尽管他是个不服三一论的基督教异端,但终究也认为自己的学说仅仅是为了探寻上帝造物的真理而已,他的研究热情完全不是出自知乎众所热捧的工具理性。后世很多伟大的数学家诸如欧拉也是类似态度,比如欧拉就是个虔诚的加尔文宗信徒。

当然,左翼的科学崇拜并不是一成不变的,比如进化论、实证主义历史学之类的学说,曾经因为有利于破坏某些社会结构而被左翼追捧,而同样的,对于性别、种族的心理学、分子人类学等研究如果不利于破除社会结构,那么左翼也就不会追捧它,乃至于会将其打成伪科学,或者至少也是强调其中立性和无指导意义、以维持前沿科学研究对于左翼主张的帮助作用,相比之下,其他社会学、历史学、心理学等等的研究,只要有利于打击宗教和特定社会结构,左翼都是会不客气地拿来一边强调其中立性、一边赋予其强烈的价值关切、用以进行社会批判的。那么这种预设了何种结论是可接受的(也即合乎平均主义、积极平权和解构主张的)、何种结论是需要被各种挑刺和寻找其些微的不合理之处(也即合乎流俗意见、历史建构的)的学术风气之下的中立性,也仅仅是方法论意义上的中立而已。

上述也正是战后哲学的困境,再没有伟大的哲学进展,英语国家的主流哲学实质上变成了真正几无价值关切的分析哲学和语言哲学,而欧陆国家尤其是法国,则演化成了缺乏价值关切而又自诩价值中立的社会学、文学批评,其他传统意义上的哲学所关切的内容,要么变成了纯粹的哲学史,要么变成了政治哲学、历史哲学这种无法体系化、规模化再生产的学术小圈子(但说到底,为什么我们要追求这种再生产呢?)。

综上所述,所谓右翼的反智,更多是因为其出发点的非科学性乃至反科学性,从而其不会热情引入某种形式的科学阐释,至多与之相容、作为佐证而已,最强调格物致知(物理学的旧译名即为格致之学)的朱子学也是把格物致知的目标最终锁定为非科学的道德真理的,亚里士多德、基督教和伊斯兰教的科学家也是如此,其并不主张一种科学实在论,而主张科学研究与“自然理解”、宗教理解的相容和相辅相成,而非可以用以批判现实。至于所谓左翼的不反智乃至智识主义,则是因为这种标榜学术中立的科学主义、科学崇拜是有利于左翼的,甚至可以说这种拒斥道德-宗教基础的智识主义本身就是十分左翼的主张。

编辑于 2024-04-18 06:23・IP 属地美国
Tak-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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