殡葬用品是“封建迷信”,因此不能制作销售,但樱花节、夏日祭可以搞,918、南京大屠杀纪念日穿和服可以招摇过市,中国的就是“迷信”,东洋西洋的都是大宝贝,这就是某些浑噩度日的管理者现在的办事态度。
想起最近岳飞的老家河南汤阴有个校长,写了个美化日本侵略的文章,白纸黑字洗无可洗,于是那些思想独立的小朋友们为了狡辩,他们绞尽脑汁想了个名目,说这篇文章“本意是好的,但方法不对”,这帮有想法的论客自然是揣着明白装糊涂,但我认为全面禁止殡葬用品才是真的“本意是好的,但方法不对”。方法不仅不对,连好的本意都掩盖了。
禁止制造销售封建迷信殡葬用品,本意是防火,在我工作的城市北京,早就不让销售烧纸了,北方3-4月交接时节,天干物燥,星星之火或成燎原之势,在安全形势高度紧张的中心城市,清明时期对殡葬都是严格管理的,或于电视下方滚动播出“文明祭扫”,或横幅漫天宣扬防火意识,南通若只出“为了安全”这张牌,号召“移风易俗”,不仅彰显了自己即好心好意又忧国忧民,博得一些共鸣,也不至于显得专断严厉,上纲上线。
在北京这样的大城市里,其实对殡葬用品管理也不至于过于严苛,明面不买卖就是了,我家小区门口就有一个还未招商的空店铺,玻璃上浓墨重彩写着“卖烧纸”,下面是电话,真烧的时候,找夜深人静的时候,寻个僻静的路口,匆匆烧完,再洒水灭火,也就完事了,社区自然是知道有人在某地烧纸的,但社区的人都下班了,小区保安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追究了,大家互相给面子,也不硬抠条例,把人逼急。
纸人纸马乃至烧纸,这些殡葬物品能扣以“封建迷信”,一棒子打死么,也不尽然,重视故人乃是中国传统文化,美籍荷兰作家亨德里克·房龙在《人类的家园》里介绍中国说中国厚古薄今,“死人占活人地”(大概意思),他固然有偏见,但也反映了中国人对故人的尊重。
重视先人不是嘴上说说就够了的,得有手段,得让大家看见,哪怕亲人在世时对自己非打即骂,亲人离世也不能人走茶凉,让自己落得个凉薄且数典忘祖的名声,烧纸之类,正是重视的外在表现,烧个纸,叨咕两句,扒拉扒拉纸灰,很多时候其实是骗骗自己,让自己过得更踏实一些。
譬如我们家,每到祭奠先人的日子,忌日、清明等,家里的老人便照例过了马路买了烧纸,烧纸还有货比三家买,费尽口舌讲价买最便宜的,用黑塑料袋装着,直接拎到家里,这个塑料袋大家一看都知道是装什么的,阴气重,不能寄存在别人家,哪怕进超市,也有人让房门口杂物堆里,不能进门,到晚上,便带着我下楼到三岔路口,用木棍在柏油马路地上画了个叉,再补个开口的圆圈,先点一小叠黄纸,待燃着了,扔到半空,然后开始在圈里烧其他的纸,一边烧一边用棍子掀挑,拿棍子原本是一米五的长棍,我离开老家之前,已经只有一半长度,前面黑乎乎的了。
烧纸的时候,大家嘴里还要絮絮叨叨说这自欺欺人的鬼话,不外乎什么“我们过得可好了”“你不用想我”“你也别惦记我”云云,一时间,仿佛整个城市都充斥着废话,西风乍起,火星飞扬,飞了一阵,便如逝者的人生一般寂灭了,夤夜之间,老人们照样要做一些死鬼上门的梦魇来。
我烧纸时,时时觉得空虚无聊,仿佛这时候的天地间并无我容身之地,那些鬼话常让我尴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一厅来,每逢此时,我都暗想我若老人离世,日后一定不会去烧纸,我也不需要儿女给我烧纸,有那钱买瓶奶茶不好么,我希望我的儿女不要沉溺于我的阴影里,别忘了我对下一代正向的引导,做一个积极向上的好人就是了,要祭拜不如给更伟大的人,给那些烈士,给那些无名英雄们的陵墓前放上一朵百花,或者带上一瓶老酒。
我常觉得,随着人们越来越忙,等我们这一代人家里的老人都故去了,可能烧纸这个习俗就没了,烧纸不干净不安全,费时费力,真出事了还得粘包儿,谁去担那个风险?
教员的老三篇里有这么一句:村上的人死了,开个追悼会。用这样的方法,寄托我们的哀思,使整个人民团结起来。他是希望用“追悼会”的形式寄托哀思的,主要的目的是“团结”,然而我们普通人没有那个资历开追悼会,我们也没做了什么值得追悼的事情,非得逼得下一代每年都纪念我们,满嘴胡话,我们泉下有灵,听了胡话自然也不会平静。
综上,烧纸,殡葬用品这些东西,是民俗传统,但不一定是安全正向的传统,随着时光流逝,一代新人成长,这些恶俗早晚要被丢弃到历史的尘芥堆里,对此不能捉急,不能强制,要正向引导,不能一声喝令万马齐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