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娜·阿伦特是20世纪最重要的女性政治哲学家之一,她在研究纳粹大屠杀的过程中,创造了一个被广泛流传的概念:平庸之恶。
这个概念常常被粗浅解读成一种简单的螺丝钉理论或者集体罪责论,而实际上,“平庸之恶”是指那些既无能又恶毒的人所造成的罪恶。
这些人并非天生恶毒,也不是那种出于自身利益而做恶事的人,他们只是在大屠杀中扮演了一个“角色”,成为了“平庸之恶”的代表。
他们的行为没有直接的“罪恶动机”,但却是极其危险的,因为他们的无能和恶毒会相互加强,形成一种可怕的合力,最终导致纳粹大屠杀这样的恶行。
曝光的女老师被全民网暴,现在很多人同情她替她开脱,觉得她不过是普通大众教师的一员,多少同行几十年来都这么教学生的,绩效和考评的任务也是校长下达的,为何要揪住她不放?
这个逻辑毫无破绽。
看她正面照片,多么普通甚至平庸的一个人,千万网民的关注和愤怒炙烤的竟然是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她被停职,面临被开除的惩罚,校长也保不了她,她只能孤身一人一遍遍去涉事学生家门口痛哭流涕乞求谅解寄希望于保住饭碗。
这么一个待遇微薄的工作却是她的命根和全部依靠。她之所以如此“不择手段”抓绩效也表明她非常重视自己的工作。她甚至会把“重视绩效考评”偷换概念解释成“重视学生学习”“关心学生成绩”的证据,理直气壮。她自己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她打起学生来丝毫没有负罪感。
但她内心有多厌恶这份工作,有多恨那些“不出成绩”“不开窍”的学生,拖了她的绩效,耽误了她的职称考评。从视频里看她打的时候恨得咬牙切齿面目狰狞。
去掉她的教师身份这层滤镜,她就是一个平庸到几乎不值一提的普通人!
然而她进了“教育系统”,成了这台巨型机器上的一枚螺丝钉,完成“绩效”和“考评”成了她接收的唯一任务。
自此,她走上了“平庸之恶”的道路。
《生死朗读者》里面的汉娜被指控协助纳粹烧死教堂里的学生和老人,在面对法庭审判时,她拍着桌子义愤填膺地为自己辩解道,我得到的职位是一名保安,我的任务就是看管好教堂里的男女老少,难道我锁好大门有错吗?
这就是“平庸之恶”的全部逻辑。
那些要为她辩解的人也都是这个逻辑。
一台巨大的机器运转起来,让身处其中的无数平庸者成为“受害者”,又同时成为“施暴者”。
很多教师同行在留言区悄悄回复道,家长们针对这名老师死揪不放没有意义,她要真撒手不管了,学生没人催没人教,着急和吃亏的还不家长自己?
参与“平庸之恶”的个体都觉得受了天大的委屈,只不过挣一份糊口钱,上面有校长下达考评任务,凭什么锅都让她们背?
整个机器就带有原罪,个体加入其中逐渐被它的机器意识所支配,而新进入的个体还保持些许清醒。新个体指出老个体这样打骂不对,老个体骂她蠢说她啥也不懂,然后还联合班主任一起排挤打压新个体,要铲除这个组织里新进入的异类和竞争者。结果新个体随手一个视频发出去,就撕开了这台机器下真实面目的一角。
所有人这才震惊过来。
“天啊,我们为教育事业'奉献'了一辈子,人们现在居然审判这个叫'犯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