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闹土匪的时候,有钱人家把财宝埋到野地里。
埋宝地不做任何标记,只要带上一头母牛和一头牛犊。
埋完之后,当着母牛的面把牛犊杀了。
母牛想念被杀的牛犊,土匪走后,母牛总能带人准确地找到那地方。
我爸受到启发。
今年帮主家埋宝的时候,他带上了我妈和我妹。
1.
「儿子,你说那母牛为什么总能找到财宝?」
我奶靠在炕头问我爸。
我爸冷笑一声:「那畜生哪是找财宝,是找它被杀的崽。」
我奶道:「这就是了,在埋宝地当着母牛的面,把牛犊杀了。母牛想念牛犊,它就能找到。那么你说……」
我奶直勾勾地看着我妈。
我妈正端着碗给我妹喂饭。
我爸顺着我奶的眼光看过去,不知想到了什么,一瞬间眼睛直冒光。
「妈,你是说……」
这时候有人小跑着进来了,是主家让人来传话。
要闹匪了,今晚让我爸去埋财宝。
在我们村,每隔一个山头都有一个放哨人。
放哨人通过旗语传递消息。
所以每次闹匪之前,村里都会提前得到消息。
传话人走后,我爸和我奶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
我奶拿起拐棍就戳我妈的头:
「没眼力见的东西,没看见我跟你男人谈正事呢吗?还不带着你生的赔钱货滚出去?」
我爸抽着旱烟,恶狠狠地盯着我妈高高隆起的肚子:
「这胎再生不出带把的,老子就把你剁了喂狗,还不滚?」
我妹吓得打翻了烫碗,被烫得哇哇大哭。
我爸一脚踩碎了那碗:
「饿死鬼托生的,养着你就是浪费米。这个家的福气都被你哭没了。」
我妈挺着肚子,拉着我和我妹躲到柴房。
我偷偷跑出来,扒着门缝听屋里的动静。
「妈,你刚才是说……」
我奶一边喝着糖水一边提点我爸:
「埋完财宝,母牛要送回主家。但如果我们有自己的『牛』,土匪一过,我们就能赶在主家前面把财宝挖出来。」
我爸一听,两眼放光,直勾勾地看着柴房的方向:
「那我当着那个贱人的面,把赔钱货杀了,岂不是……」
2.
我奶赞许地拍了拍我爸的肩膀:「儿子,富贵险中求。我看这事准能成。」
我爸兴奋地拍手大叫:
「赔钱货留着也是浪费米,这要是真成了,那就是一箭双雕啊,妈还是你脑子活泛。」
「一会就要上工了,俩赔钱货,您说杀哪个比较好?」
我奶戳了戳我爸的脑门:
「傻啊你,老大能干活,留着她我们能省下一个女佣人的钱。」
「老二就知道哭,我看就是个丧门星,当然是杀老二。」
我爸狠狠点了点头:「那成,妈,一会我去主家赶车。你准备一下。」
我爸走后,我奶就开始在院子里磨刀。
柴房上了锁。
我妈挺着七个月的孕肚,惊恐地抱着我妹。
很快我爸赶着一辆牛车回来了。
母牛拉车,车上装着两个木头箱子。
母牛旁边还跟着一头小牛犊,浑身的毛湿漉漉的,看起来出生没多久。
那母牛卷着舌头,一直舔舐牛犊卷曲的毛。
这时候我妹还在哭,烫得通红的小手伸在我妈面前,我妈一下一下地帮她吹。
我爸看看我妈,再看看母牛:
「这贱人简直跟那畜生一模一样,这事准成了。」
我奶把那把磨得锃亮的刀塞到车上:
「磨得锋利着呢,保证好用。事不宜迟,你赶紧上路吧。」
我爸捆了我妈就推上了车,我妹吓得扯着嗓子哭。
我奶着急道:「这样可不行,惊动了旁人要坏事的。」
「柱子,你去把煤油灯点上,我去找针线。」
针尖在油灯上烧得火红,我爸按着我妹,把她的嘴一针一线地缝了起来。
我妹呜呜地流着泪,再也叫不出声了。
3.
我爸是后半夜才回来的。
他满头大汗,浑身血腥味。
「都办妥了吗?」我奶问。
我爸一边洗手,一边答话:「放心吧,都办妥了。」
我看了看外面,牛犊没回来。
同样没回来的还有我妹。
我妈瘫软在车上,像是昏睡了过去。
我奶指着我妈道:「这个贱人是全程看着的吧?」
我爸擦着手,无比自信地说:
「我办事您还不放心吗?中间昏过去两次,我扎了几针就醒了。」
「这婆娘怀着儿子打不得,用针既能让这婆娘清醒,又伤不到我儿子。」
我爸嘿嘿笑着,邀功似的说:
「为了给这婆娘加深印象,我把那赔钱货卸了大小 24 块呢。这婆娘叫得别提多凄惨了。保准印象深刻。」
我奶无比赞许地拍了拍我爸:「儿子,干得好。」
我爸把毛巾一扔:「我把母牛给主家送回去。您把这婆娘看好了。」
他把我妈拽下车,关进柴房里,又赶着牛车出门了。
我妈瘫软在地上,浑身被汗水浸透了。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妈的肚子好像比出门之前大了很多。
看着不像怀孕七个月的,倒像是即将临盆的。
约莫到了凌晨,土匪吵吵嚷嚷地进村了。
大部分土匪是直奔有钱人家去的,我们这种穷人家一般会来两三个。
看见什么拿点什么,这伙土匪只图钱不害命。
我爸孝敬了两捆大叶烟,两个土匪拎着走了。
等土匪走得没影了,我奶拉着我爸道:
「这伙人在那几个大户人家且得折腾呢。你赶紧趁着这个工夫把东西挖回来。等土匪一走,主家腾出手来可就晚了。」
我爸掖了两个口袋,扛着铁锹,用小皮鞭赶着我妈出门了。
没过多久,我爸就扛着两个鼓鼓囊囊的袋子回来了。
他高兴得满面红光。
「成了?」我奶问。
「成了成了,这娘们一去就直奔一个地方,跪下就哭。我在她跪的地方一挖,果然没错。」
我爸把口袋打开,满满两袋子金银财宝。
他激动得声音都发颤:
「这婆娘可比主家的母牛好使多了,那牛每次都得找好几天呢。没想到这贱人还有点用。」
我奶拍了我爸后脑勺一把:「分明是我老婆子的主意好,跟这贱人有什么关系。」
我爸笑着附和:「是是是,都是您的主意好。」
我爸和我奶被财迷了眼,谁都没注意到,我妈的肚子又大了一圈。
我觉得我妈的眼神不对劲,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她已经不哭了,而是站在我爸和我奶的身后,摸着肚子看着他们阴恻恻地笑。
我爸把财宝埋到了槐树底下,准备等过了风头再做打算。
我趴在桌子上,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我爸一巴掌抽醒的。
「废物东西,就知道睡,还不快去请产婆来。」
我迷迷瞪瞪睁开眼,听见柴房里我妈歇斯底里的惨叫。
我妈要生了,她的肚子鼓得像个快撑破的皮球。
可明明她才怀孕七个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