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友为了赚钱,直播卖起了寿衣。
她画着白面的死人妆,穿上各种花纹样式的寿衣,在宿舍里使劲吆喝卖货。
「女大学生原味寿衣,穿上保准让故人走黄泉路有福可享!」
宣传词恶俗得让人皱眉。
虽然晦气,但她家境贫寒,我们也不好断她财路。
直到有一天我刷到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三个穿着寿衣的女孩躺在宿舍的床上,像三具艳尸。
配文是「顾客亲点,我三个漂亮的室友穿了一晚的原味寿衣已经发货!」
1
我放大了照片,仔细地辨别着那三个穿着寿衣的女人的脸。
没错,就是我和其他两个室友。
即使画了死人似的白面妆,但我还是能看出来。
我把这个帖子发到只有我们三人的宿舍群里。
「快看!我们三个被当成寿衣模特了!」
刘菲立刻回应。
「???」
「我靠,这什么时候拍的啊??」
「我怎么不记得啊??」
比起刘菲的困惑,崔颖更加愤怒一些。
「这还不明白吗,海喜那个臭傻呗给我们用了迷药是不是?」
「要不然我们仨怎么会睡这么死,连有人给我们穿上寿衣都不知道?」
「我就说该让海喜这个晦气玩意滚出去啊,你们非圣母脑,这下好了,咱仨都成了卖货的人肉道具了,还特么是寿衣!」
只有我一人在宿舍,我立刻翻开海喜的衣柜。
里面没有一件人穿的衣服。
全是给死人穿的寿衣。
我们一开始放纵海喜,也是因为她是个很好的朋友。
她本来很有边界感,是个讲理的人。
直到家里突然出了变故。
父母突然双亡,没有经济来源的海喜在我们眼里特别可怜。
所以当她说「寿衣直播」是个赚钱的噱头后,我们没有立即制止。
她在宿舍里大开直播,摆出一件一件的寿衣,使劲吆喝,我们都忍了。
「女生宿舍阴气重,而且从我这里下单发出的寿衣我都会穿的,沾满阴气的原味寿衣效果能不好吗?」
海喜乐呵呵地开着直播,看她直播的人都是些什么人我们也都清楚。
「主播,你里面穿内衣了吗?」
「主播主播可以尿在寿衣上吗?」
「主播可以跳个舞吗?」
这不是什么正经直播。
我甚至一度怀疑观众都是些恋尸癖。
而我们也早注意到她时不时假装不小心地拍到我们三人。
「哎呀,刚刚是我室友入镜了。」
「好看吗?」
「想要她穿的原味寿衣?哈哈,那要价可高了,人家可是大小姐呢!」
我皱起眉,但还是忍住了。
但现在再也没法忍了。
这个帖子发表于十天前。
而海喜衣柜里的每一件寿衣上面都标好了名字。
有三件标上了我的名字,有四件标上了崔颖的名字,显然更好卖的是最漂亮的林菲,标有她名字的只有一件。
也就是说海喜不知给我们下了多少回药。
也不知道她给我们穿上了多少件寿衣。
刘菲突然在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我听说,如果活人和死人穿了同一件寿衣,那个活人就会被吸干阳寿……」
虽然我觉得穿寿衣是件晦气的事,但也不想相信这么封建迷信的谣传。
「别吓自己,死人干嘛吸你阳寿?他又活不过来。」
我安抚着刘菲。
「咱们都是无神论者,不相信天上有个上帝,难道还要信地下有鬼吗?」
群里沉默了一会儿。
紧接着,刘菲突然发了一张图片。
是她的自拍照。
画面里,她的脸色煞白,眼窝深陷,眼圈乌黑。
但最醒目的是她裸露的右肩膀,那雪白的皮肤上竟然有一个巨大的黑色手印。
「我这几天经常梦到,有只手从后面紧紧抓住我的肩膀。」
「然后是个男人的声音,他对我说,我是他的媳妇…他要等我下来与他圆房…但他等不及了…」
「他说,因为我是个荡妇,与好多人结了阴亲…他怕自己轮不上,就要与我现在圆房…」
我深吸一口气。
刘菲停顿了一下。
紧接着发出了最后一条信息。
「昨天梦里我终于回头看见了抓住我的那个人,是个没有头的男尸。」
「他穿着黑白色的寿衣,就是海喜卖出去的一件寿衣。」
「然后,他身后还排着一列长队,排队的都是穿着寿衣的尸体……」
2
刘菲的恐惧让我们无言以对。
如果她说的是真的,那等着我和崔颖的也是一样的命运。
但是我不敢相信。
「不要吓自己。」
想了半天,也只能打出这五个字。
刘菲没有再发任何消息了。
崔颖回到宿舍,怒气冲冲地。
「靠,怪不得我这几天天天迟到呢,睡得跟个死猪一样,连闹钟都听不到!」
「我跟你说,我得先把她打一顿再把她上交给学校,退学,这必须得让她退学处分!」
我又仔细翻了翻衣柜里那些寿衣,找到几张皱巴巴的纸。
「愣什么呢?拍证据!今天就得把这事解决了。」
我看了眼崔颖,对她挥了挥手上的这几张纸。
这已经不是什么直播卖寿衣的噱头了。
海喜在衣柜藏了三张卖身契。
第一张卖身契写了我的名字,附上了我的身份证照片。
第二张和第三张分别是崔颖和刘菲的。
崔颖看着那三张卖身契,头一次,她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林敏,与陈家村陈二宝定下婚约,于阴年 24 日完婚。」
没错,我就是林敏。
不仅让我们穿上死人用的寿衣,海喜还把我们三个都许配给死去的老光棍了。
「赚这种脏钱,她真不怕遭报应吗?」
崔颖气得浑身发抖,她一把夺过自己的那张卖身契。
每张卖身契上都有我们自己签的名字。
我仔细看了看那字迹,不像是模仿的,确实像我们亲自写下的。
「崔颖,你还记得自己有和海喜签过什么字据吗?」
我完全没有印象,只能询问记忆力比较好的崔颖。
崔颖皱着眉想了很久,但什么也没想明白,最终她摇摇头。
「也可能是仿写,但这个名字确实像我写的……」
不可能是仿写。
我紧紧地盯着那签名。
突然,一个想法闯入了我的脑海里。
我赶紧打开手机,重新找到那个帖子。
「她没有给我们下药。」
我绷紧了脸,颤声说。
崔颖困惑地看着我。
我把那张照片打开,其实那是个动图,但我慌乱间没有注意到右上角 live 的标志。
点进去,图片动起来了。
三具穿着寿衣的艳尸突然坐起身,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镜头。
然后,我们笑了。
笑得特别开心暧昧。
之后有三个陌生的男人进来,帮我们脱掉了寿衣。
动图不动了,停止在男人们解开寿衣的纽扣那一帧。
崔颖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她究竟对我们做了什么?」
这是最令人恐惧的疑问。
如果海喜的寿衣不是卖给死人,而是活人。
但刘菲的担忧就可以解决了。
她不必担忧自己的阳寿。
但活人更加可怕。
我脱掉上衣,对着镜子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身体。
背后的崔颖尖叫出声。
回过头,只见她捂住嘴,用手指着我的背后。
「你的背上有……」
我将背对准了镜子。
背上歪歪扭扭地写了十四个名字。
崔颖赶紧冲上来想要擦掉它们,但怎么也擦不掉。
「是纹身,她给你在背上弄了纹身。」
我摸着那些肿胀起来的名字。
但却感受不到一点疼痛。
「陈二宝…陈牛…陈伟光…」
我喃喃地念出那些名字。
如果这些人不是死人。
那么他们现在会在哪里看着我呢?
想至此,我浑身的汗毛都竖立起来。
3
海喜毫不知情地回到宿舍。
她笑得特别开心,左手右手提着满满的购物袋。
「姐妹们,看我买了什么回来。」
她献殷勤一般从购物袋里掏出来各种东西,衣服、鞋子、包包还有化妆品。
有不少是牌子货。
「你赚了很多钱嘛。」
我冷眼看着,嘲讽道。
原本家境贫寒、处处拮据的海喜变得如此大手大脚,可少不了我们三个的功劳。
但我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心安理得。
海喜没有听出我的阴阳怪气,她有些洋洋自得。
「我也是钱难赚屎难吃,硬着头皮赚的,当然要好好犒劳自己。」
「你不知道,每次穿上寿衣的时候,我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说晦气也晦气,我真怕自己哪天突然就嘎巴一下没了,趁活着多花点。」
你也知道晦气啊。
海喜拿出大牌裙子,对着镜子比划着。
她有些滔滔不绝,以为我在向她请教赚钱秘法。
崔颖猛地站起来。
她紧紧盯着海喜,攥紧了拳头。
崔颖控制不好自己,于是我对她摇摇头,开口对海喜说道。
「我们已经知道你利用我们当寿衣模特这回事了。」
「说吧,把你做的那些脏事都说出来。」
我尽力维持住声音中的冷静,但想起动图里那种无法解释的诡异感,还是忍不住带了些怒气。
海喜一下子僵住了身子。
但紧接着,她若无其事地放下了新裙子。
依旧背对着我们,但手上整理购物货品的动作没有停,她说。
「你们知道了呀。」
「那挺好的,我本来也没想瞒,因为钱有你们一份,我也不是贪钱的人,还想着怎么开口把钱给你们呢。」
海喜说得特别淡然,好像只是发生了一件特别无足轻重的事。
崔颖一下子冲上去揪住她的衣领。
她怒吼道:
「贱人,你到底对我们做了什么?你还要脸吗!」
「说,你是不是把我们仨都卖了?你还敢当什么事都没发生?」
海喜使劲拨开崔颖的手,她冷声道:
「就是因为你脾气太躁,没脑子,你才不好卖不受欢迎,能不能好好听我说了?」
「你看看,我们四个就属你卖得最少。」
我惊呆了,对此人的厚脸皮甘拜下风。
海喜理了理乱掉的头发,依旧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她后退一步,与我们保持安全的距离。
「姐妹们,我知道除了刘菲,你们俩可都挺缺钱的。」
「所以这赚钱的好事我就带上你们了,还能怪我不成?」
「你看,我给你们现在转的分成。」
海喜拨弄了一下手机,紧接着,我和崔颖都收到了转账。
十万块。
我咽了一下口水,偷偷去看崔颖。
崔颖面色铁青,依旧一副恨不得杀了海喜的模样。
「我拜托你这么做了吗?」
「十万块就想打发我们?你做的事有多脏你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你是不是叫那些男的迷奸了我们?」
崔颖艰难地吐露出我们认为的真相。
海喜愣了一下,突然大笑起来。
「你们是把我想得有多坏!哈哈哈,迷奸?那我不成皮条客了?」
「不是,你们好好想想嘛,你们每天早上醒来身体有什么不适吗?」
「我真的只是让你们当寿衣模特,只不过怕你们应激,给你们催眠下了药,那些个男人都是我的帮手助理,他们才不敢呢。」
海喜看着我们愣愣的样子,笑得更开心了。
我犹豫了一下,拿出卖身契拍到她脸上,问道。
「那你解释一下这个!」
海喜好似早已料到,她摇摇头,无奈地笑了。
「这都是给那些买寿衣的顾客附赠的噱头小礼物,肯定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啊,他们就是想娶个能定阴亲的媳妇,我就满足一下顾客的需求嘛。」
我又偷偷看了崔颖一眼。
她依旧是那副咬牙切齿的模样。
其实我已经原谅海喜了。
因为那十万块。
并且还因为,我并不是完全无辜的受害者。
海喜看了我一眼,嗤笑出声。
「林敏,你别装不知道啊。」
「你不是帮过我不少嘛。」
她有些意味深长。
崔颖不明白,惊讶地看着我。
但我明白,于是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我前面也说过了,海喜是个穷困的女孩,她没有本钱去进货寿衣。
是我帮她的。
是我帮她撬开坟里的棺材,从死人身上扒下来一件件寿衣。
「林敏,谢谢你,但我不会原谅你。」
从我手上接过满是死人味的寿衣的海喜脸上没有一丝笑容,满是怨恨地看着我。
而我帮她偷走的第一件寿衣,就是她死去的爸爸身上的寿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