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浑身湿透坐在祠堂角落,手电筒光照亮供桌上的骷髅新娘。
五分钟前,偷拍照片的摄影师还嬉皮笑脸说「这趟考察值了」,现在他直挺挺吊在房梁上,脚上那双红绣鞋和新娘的一模一样。
血字在墙上蠕动:「第二夜任务:给新娘梳头,倒计时23.59」。
我握紧断齿木梳,突然感觉背后有人对着我脖子吸气。
我不仅没感觉到一丝安心,反而愈发恐慌,因为……
活着的队友们都在我眼前!
01
暴雨砸在冲锋衣上像被人接连拿盆泼冷水,我抹了把脸,手电筒光扫过面前塌方的山路。
大石块和烂泥混成一片,彻底把回头路堵死了。
冲锋衣领口的雨水灌进脖子,冻得我打了个哆嗦。
「林姐,这村不对劲啊。」
身后举着相机的陈琛拽住我胳膊,镜头对准山坳里一片黑压压的瓦房。
雨水把镜头刷得看不清,可我还是看见不远处村口那颗老槐树上,挂满了褪色的红布条,活像吊着一串串肠子。
有块烂布被风刮到大家眼前,我拿登山杖挑起来,红布上用金线绣着囍字,线头都发黑了。
地质研究员老王凑过来,擦了把湿淋淋的眼镜:「这好像是清朝建筑群,但当地县志没记录啊。」
他身上揣着不少大大小小的道具,像个走错片场的收破烂大爷。登山包上还绑着洛阳铲,铲头沾的泥巴随着动作还甩到我裤腿上。
这里信号很差,也没人能说清楚这个小村庄到底是怎么来的,或许是当初位置太偏,县志忘了记录也说不定。
眼下有个重要的问题就是,大家要不要冒雨进村借宿一晚。
「不管了,我们先进村躲雨!」向导当机立断,率先一脚踹开吱呀乱响的村门,这东北汉子嗓门比雨声还大,
「管他死人村活人村,总比在外头淋成落汤鸡强。」他防水靴踩在泥地上,溅起的水泥花里感觉混着股焦臭味。
我没哼声,摸了摸急救包里的肾上腺素针。这趟进深山考察暴雨滑坡,谁能想到会这么倒霉。
上个月刚因为手术失误被患者家属投诉,要是这回科考再出岔子,医院肯定得让我停职。
02
整个村子很安静,安静得可怕。
向导领着我们找到了村里的祠堂,雨下得太大,我们根本就来不及好好观察一下就跑了进去。
祠堂里霉味弄得呛鼻子,破供桌上半截红蜡烛晃着绿火苗。
直到这一刻,我们就应该察觉到了不对劲,但大家都急着整理装备,反而忽略了这一点。
我拿着手电筒四处探照,直到扫到正中央神龛,差点没把电筒扔了。
一具穿大红嫁衣的骷髅新娘坐着,头盖骨上还盖着块绣金钱的盖头。
嫁衣下头露出半截腿骨,左脚套着只红绣花鞋,鞋头缀的珍珠都发黄了。
「卧槽牛逼啊。」陈琛的相机快门咔咔响,闪光灯在骷髅眼窝里打出两个黑洞,
「这摆拍道具够专业,赶明儿我要发短视频。」
他绕着供桌转圈拍视频,运动相机都快怼到骷髅脸上。
「陈琛,我劝你不要乱拍。」器材小哥郑毅扑过来要抢相机,
「拍到什么不该拍的东西你就完蛋了。」
他脖子上挂着三台GoPro,像个人性监控器。
陈琛躲开他,嬉皮笑脸地把自拍杆伸长,似乎是打算和骷髅新娘来张合照。
「你懂个屁,这叫沉浸式探险vlog…哎我靠?」他声音突然卡壳,相机闪过一片雪花,再亮起来时,照片里房梁上吊着个人。
黑冲锋衣、短寸头、脖子上缠着麻绳,舌头耷拉到脖子下。
这人是陈琛自己!
郑毅吓得直接后退三步,后腰撞翻供桌,未烧完的纸钱哗啦啦掉一地。
「你们在惊讶什么?」向导凑过来看,脸色唰地白了。
我也看到了那张照片,但我的注意点不在陈琛身上,而是右下角的时间点。
「你们手机现在几点?!」我不安地问。
五台手机齐刷刷亮起,屏幕上的23.59分像被固定住了。
郑毅的苹果手机甚至关机了又重启,时间依然死死卡在午夜前最后一分钟。
03
我们终于察觉到了这里的不对劲,就在这时,祠堂木门咣当一声自己关上了。
原先就受到惊吓的陈琛终于崩溃了,他抓起洛阳铲去撬门,金属剐蹭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放我出去,我他么刚谈的百万粉推广合同还没签呢!」
铲头在木门上划出深痕,木屑里竟然渗出血一样的暗渍。
「省点力气吧。」我被砖墙上莫名出现的湿痕所吸引,凑过去用指尖蹭了蹭,黏糊糊的。
手电筒照亮一看,我的手上满是黑红,恍惚间明白是这面墙在渗血。
那些血渍像是活了一样,顺着砖缝渗出,爬成几行字。
「子时拜堂,新人合影。」
我猛地后退几步,与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敢靠近那行字。
郑毅突然嗷一嗓子,手指着陈琛后背打哆嗦。
他冲锋衣上不知什么时候贴了张黄符纸,上面用血画着囍字。
符纸边角还往下滴血,顺着衣角蔓延,在地上汇成一摊小水洼。
「这、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陈琛扭曲着脸撕下符纸用力扔地上,靴子用力碾上去却打了个滑。
老王不知是看到了什么,颤巍巍举起手电筒:「你们看房梁…」
我顺着光线看去,只见一根麻绳套晃晃悠悠垂下来,正好悬在陈琛头顶。绳子是崭新的,可房梁上积的灰得有半指厚,根本不像有人动过。
陈琛也留意到了这一变化,他往向导身后躲,那个绳套就跟着他挪动,像是盯上了他。
我浑身发凉,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04
「要玩是吧?老子陪你玩!」陈琛像是逼急了一把夺过自拍相机,把设备绑在头上,
「不就是合影么!」他胳膊抖得跟筛糠似的,还是把自拍杆怼到骷髅新娘旁边。
闪光灯亮起的那一瞬间,房梁上空莫名嘎吱一声。
陈琛在我们几人面前真的吊上去了。
不是电影里那种慢镜头,就是唰地一下,像有人操控绳套把他拽上去一样。
冲锋衣领子勒住脖子,他两条腿在空中乱蹬,登山靴甩飞一只。
相机还绑在头上,自拍杆啪嗒掉下来砸在供桌上。
「快救人!」我很快反应过来,抄起供桌上的烛台往绳子上砸,金属碰撞溅起火星子。
老王抱着陈琛的腿往下拽,可他惨叫一声又松开了手。
陈琛的皮肤烫得像烙铁。
郑毅举着三脚架要砸窗户从外面找梯子,被向导一把拦住:「安静,外头有东西。」
像是验证他的话,木门缝里渗进暗红色的雾,混着股烧纸钱的焦臭味。
我脸色瞬间惨白,这股味道不就是向导原先踹村门时,自己闻到的那股味道吗?
还有一件事…
我看着倒在地上还在燃烧的烛台,突然想起一个后知后觉的细节。
如果这里没人的话,那这些燃着的香烛到底是怎么来的…
外头暴雨声里混着唢呐声,调子喜庆得沉瘆人,吹得居然是《今天你要嫁给我》。
05
陈琛的抽搐停了。他脚尖离地二十公分,僵直得像条风干腊肉。
我们谁也不敢闹出动静,那唢呐声离我们越来越近,似乎就在门口。
等声音逐渐变小,我才敢让向导把陈琛放下来。
除了我,其他人都吐了。
陈琛的舌头紫黑紫黑的,眼珠子快瞪出眼眶,头上的相机还在。
我拿下相机,屏幕自动了起来。
里面只有一张合影,骷髅新娘的盖头掀了一半,露出半张腐烂的女人脸。
陈琛在笑,嘴角以夸张的弧度咧到耳根,手里比着傻乎乎的剪刀手。
可我从他的眼神里看到了绝望和恐惧。
「鞋!他鞋呢?」老王瞪大了眼鬼叫。
我们这才发现陈琛光着左脚,脚底板却沾着泥,可等郑毅战战兢兢抬起那只脚。
看到他脚上套着只红绣鞋,竟和骷髅新娘脚上的一模一样!
鞋帮上绣着的鸳鸯眼睛像是两颗黑纽扣,被手电筒光照得能反光。
忽而一声惊雷,我才发现自己在抖。
向来信奉唯物主义的我,终于信了一件事。
我们撞邪了。
周遭环境一下子变得有压迫感,房梁掉下来的东西突然砸中了我的肩膀。
我弯腰拿起一看,是块烂木牌,焦黑的边缘还沾着纸钱碎屑。
我用袖子擦掉灰尘,勉强能看见「李翠兰」三个字,底下小字写着「光绪二十三年卒」。
外头的雨刚停,唢呐声也随之消失。
没等我们缓一口气,村里却响起了犬吠。
犬?
可我们进村时根本没看见有任何活物生活的痕迹。
06
这里没信号,时间仿佛已经停止,像是来到了另一个纬度。
大家都很丧,加上潮湿的空气搞得人心更烦躁。
祠堂地上的血还没干透,陈琛的尸体用防水布盖着,却怎么也挡不住那只刺眼的红绣花鞋。
向导蹲在门边啃压缩饼干,咬得嘎吱响:「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你现在能不能闭嘴!」郑毅猛地站起,一脚踹翻地上的登山包,运动水壶滚到骷髅新娘脚边。
他已经在崩溃的临界点:「陈琛死了,下一个是不是就轮到我们了。」
「别慌张,陈琛肯定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你们还记不记得那行血字出现前他做了什么。」我把手电筒光再次照到了那行血字上。
「新人合影……」老王把头从账本上抬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大声喊,
「对,他一开始拍了不少照片。」
「嗯。」
我点了点头,「所以我们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要乱碰,等天一亮雨停了立马离开这里!」
老王刚才在墙角找到了一本旧账本。他事无巨细地查看起上面的信息,看能不能找到什么有用信息。
泛黄的纸业上密密麻麻记着「光绪二十三年够红绸二十匹、银簪三十支」,他突然啊了一声,
「你们快来看这个!」
账本最后一页粘着张发黑的婚书,新郎名字被虫蛀没了,新娘那栏明明白白写着「李翠兰」。
纸角还印着个血指印,看大小像小孩的。
我们沉思间,屋外又惊响一声雷,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像撒豆子。
又下雨了。
向导呸掉嘴里的饼干渣,一把夺过婚书用力撕碎:「装神弄鬼!等天一亮老子就…」
他话没说完,整张脸就涨成猪肝色,手指头死命扣着自己喉咙。
我抄起手电筒照过去,差点把晚饭呕出来。
三条蜈蚣正从他嘴里往外爬,黑红相间的节脂刮着牙床,尾巴还勾在喉咙深处。
07
「靠!」郑毅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
「老王,按住他。」我反应过来,急忙扯出急救包里的压舌板,向导牙关咬得死紧。
老王扑过来掰他下巴,被向导一胳膊抡倒,后脑勺磕在桌角发出很大一声响。
「郑毅!」我大声吼,「过来帮忙啊!」
「哦哦…好。」郑毅爬过来抄起三脚架当撬棍,金属腿硬塞进向导嘴里,「向导哥,对不住了。」
蜈蚣腿刮蹭牙齿爬行的声音听得人反胃。等最后一条蜈蚣被拽出来,砖墙又开始渗血,这次拼出的字更吓人,也验证了我起初的猜测。
「秽语者,植阴木」
阴木……那就是。
我的脑子里刚冒出这个念头,就看到向导不挣扎了,喉咙里开始发出咕噜咕噜的怪响。
手电筒往他嘴里一照,悚得我差点没把手电筒扔掉。
向导舌头上冒出一截槐树枝,嫩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往外蹿,树皮裂开黑血,滴滴答答落在地板上。
「刀!快拿刀过来!」我扯着嗓子喊。
这槐树绝对是要拿他当养分。
郑毅慌慌忙忙地翻出瑞士军刀,手抖得根本掰不开刀刃。
「林、林姐…刀…刀给你。」我用力夺过瑞士刀,咬下刀鞘,却发现这刀没开刃。
我闭了闭眼叹息。
蠢货。
老王跑到供桌后面,不知道在找什么。
下一秒,他举起把生锈的斧头跑过来:「林医生,这里有。」
斧柄缠着褪色的红布条,刃口还缺了好几条。
向导被我们按在地面上,他痛苦得眼珠子快瞪出眼眶,颈侧青筋暴起。
槐树枝已经长得捅到上牙膛,树皮裂开渗着黑血,再晚几秒树枝就会从他鼻腔里钻出来,到时候无力回天。
我扯了卷纱布塞他嘴里:「忍着点。」
斧头砍下去那刻,鲜血喷溅到我的脸上,也听到向导的惨叫变成了女人的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