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家住在深山,却富得流油。
全靠着祖传的生意。
可有一天,爷爷决定终止这门生意,几天后,爷爷离奇死亡。
后来,得到家族传承的我爸也死了。
现在轮到我了——
1
我躲在祠堂的小供桌下,外面风雨大作。
闪电把房间照得一亮一暗,眼前两个巨大的人影,惨白的脸。
一个拿斧子,一个拿砍刀。
张牙舞爪。
像山神庙里的怪物,嘴巴里发出桀桀的怪笑。
“我的乖侄女,你终于出来了……”
我紧张的咽口水,后背紧紧抵在冰凉的石门上。
刚从那里逃出来。
长长的甬道,湿滑的青苔,泡在药水里的残躯,半死不活的药人。
数不清的骷颅,浓厚的血腥不知积攒了几百上千年。
我的世界观刚刚崩塌。
仅剩的亲情也岌岌可危。
眼前这两个形同妖怪的人,一个是我幺爸,一个是我幺婶。
他们想杀了我!
可我的手机刚落在身后的甬道里了,没法报警,也没有武器。
“幺……幺爸,幺婶,你们怎么在这里?你们不是去镇上医院了吗?”我竭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
“去医院做什么?一根手指头才值多少钱?”幺婶晃了晃缺了根食指的右手,声音在夜色中格外尖锐,“你的命,可不止一个亿!”
一个亿?!
我顿时想到家族生意。
老家虽在深山,可老家的房子,至少也是宫殿级别。
那雕龙画栋,镶金嵌玉,动不动金丝楠木,小叶紫檀的……
“别杀我!我听话。”我哆哆嗦嗦。
幺爸幺婶相视一笑,说了句很奇怪的话:“本来可以多留几年,可你瘦了。”
瘦了?
刀斧带起风声。
两人齐齐朝我劈来,我脑子里瞬间空白。
头顶“砰”的撞在供桌底下,祖宗牌位哗啦啦往下掉。
幺爸幺婶分了神。
我从桌子下蹿出来,抱起香炉,狠狠朝他们砸去。
幺爸下意识用胳膊挡,香灰纷纷扬扬。
我趁机冲出祠堂,深一脚浅一脚往山下奔去。
报警!
我要报警!山下有派出所!
他们为什么杀我?瘦了是什么意思?
甬道里那些药人,那些怪鱼怎么回事?家族生意是什么?
多年前,爷爷的死,我爸妈的死,究竟是是意外还是人为?
……
大雨倾盆,冬衣仿佛重了几十斤。
幺爸幺婶很快追上来,我脚下一滑,吧唧一下,人咕噜咕噜滚下山去。
砰!
冰凉的,好像是尖石,磕在我后脑勺上。
我看见闪电像巨大的蜘蛛网,天地为囚
整个人失去知觉。
2
再醒来时,我躺在市医院的病床上。
满屋的消毒水味道。
我穿着病号服,身上裹得像木乃伊,右腿挂在架子上,头很痛。
幺爸站在床尾,依旧阴鸷着一张脸。
幺婶则坐在床沿,一脸关切地看着我。
“初雨,你觉得怎么样?”
我晃了晃脑袋,之前的祠堂、雨夜、追杀像一场梦。
幺婶絮絮叨叨,说我还没到家,就遇到山洪,失足跌下山崖,幸好幺爸找到我,救了我。
她说我一直在做噩梦,叫着“不要”。
我对她的话有诸多质疑,目光忽的落在她的右手上。
那里缺了根指头!
“幺婶,你的食指呢?”
“你忘啦?”幺婶笑着,慈爱地揉了揉我的脑袋,“去年给你做饭的时候,砍猪骨不小心砍掉了。”
我努力抬手,想摸。
那伤不是旧伤,新得很呢!
这时有白大褂走进来——
“17床病人,醒了就推到检查室做个核磁,看看脑子里的淤血变化。”
“还有,她现在失忆了,家属多让她休息,恢复记忆的事情,不急在一时。”
3
失忆?
不,我没有失忆,我什么都记得!
我记得,我们家在云贵高原的一座山里,周围是连绵的群山。
幺爸一家和我们家并不亲厚。
那时我还小,幺爸总抱怨爷爷偏心,喜欢长子,不爱幺儿,把家族生意留给我爸。
后来,我读初一的时候,爷爷坠崖身亡。
我爸和幺爸爆发了剧烈冲突,我爸骂他骂得很凶,用了很难听的词语。
我隐隐感觉,爷爷的死和幺爸有关。
几天后,爷爷下葬不久,我爸就带着我妈和我离开老家了。
之后两家人很少联系,我们也很少回老家。
直到我读高二。
有天晚上,我爸站在阳台上,抽烟打电话,脸色很差。
推拉门关着。
我妈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很是担心。
我一边做作业,一边竖着耳朵偷听,只断断续续听到几句,都是我爸的吼声:
“你掉到钱眼子里面去了!那生意,说什么也不能做!”
“老家的金银玉器,是你的!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我告诉你,你少往老子身上打主意!”……
再之后一年,爸妈出了车祸。
4
高三,那天正在上课。
警察叔叔到学校找我,说爸妈在帝都出了车祸。
夜里追尾了一辆卡车,钢筋倾泻而下,两个人扎得像刺猬。
当场死亡。
我只知道他们去帝都办事,却没想到……
后面的一切恍恍惚惚。
幺爸主动给我打电话,专门从老家赶到帝都,帮我办的后事。
我当时特感动。
他和我爸明明不合,还专门跑一趟。
后来,我们在遗体处理起了很大争执。
幺爸同意火化我妈,却坚持要把我爸的遗体带回老家土葬。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那么固执。
天气炎热,我爸的身体都开始肿胀了,也协调不到合适的运输工具,加上我一直吵一直哭,幺爸这才同意火化。
再之后,
幺爸气冲冲回了老家,临走前还吼了我几句。
几天后,
幺婶丢下还在读幼儿园的儿子,也就是我堂弟,专门进城,住到我家。
她说我更需要人陪,她会照顾我起居,陪我度过最难熬的高三。
幺婶说,禹家血脉祖祖辈辈都是土葬,幺爸觉得我爸的事违背了祖训,所以才心情不好,叫我不要在意。
我当时的压力实在太大,就吃吃吃。
幺婶递过来的食物,永远高糖高脂,炸鸡薯片卤猪脚。
我的胃口越来越好,脑子越来越迟钝。
短短半年,体重从90斤长到了120斤,成绩一泻千里。
再之后的高考,我只考了个大专。
幺婶建议我复读,她继续照顾我。
我实在受不了高三的压力,也不忍堂弟没有母亲陪伴,就去大学报到了。
临走前,
幺婶给我拿了一瓶“复合维生素”,叫我每天一粒。
接下来,
你们应该猜到了,我的身体像吹皮球一样。
短短一个月,体重从120斤飙到140斤。
大学的女孩子,比之前所有年龄段的,更爱美。
我开始减肥。
断碳水,断糖油,甚至断食,吃减肥药,疯狂运动……
可身上的肥肉,依然在飙。
偶尔和幺爸幺婶视频,我愁身材,愁被人嘲笑,他们却很满意:
“胖胖的才可爱”,“胖点身体好”,“这叫有福气!”
我挂了视频,第一次把目光锁在幺婶给的“复合维生素”上。
5
这件事其实有人提醒过我。
当时刚进大学,我和寝室的女孩们,去我们这座城市最好的大学参观,又或者说朝圣。
在那个学校的食堂门口,有个超漂亮的女孩子拦住我。
“你好,同学,你身上除了肥胖,没有任何其他问题,别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我当时觉得莫名其妙,我哪有吃乱七八糟的东西?
正想反驳,她已经被人拉走,我听见她们的对话是:
——“别干预她人人生。”
——“和她有点缘分,提醒一句而已,不碍事。”
6
停了药丸后,我一路狂飙的体重,终于踩下急刹车,堪堪停在140。
之后,我用了很大的毅力,尽量少吃,疯狂运动,体重这才像抽丝一般,一点点减少。
我那仿佛生锈的脑子,也终于开始运转。
我找了好几家检验中心,把药丸寄过去,检验药物成份。
检验结果一模一样。
是某种激素。
一般用于养殖业,且有严格剂量标准。
我吃的那一档,等于约等于养猪,还是三个月出栏那种。
对大脑损伤很大。
我开始重新审视这么多年经历的一切:
深山里的家族,壕如宫殿的老宅,神秘中断的生意……
爸妈去世时,幺爸专门跑的那一趟,究竟是亲情血浓于水,还是单纯为了我爸的尸体?
因为尸体被火化,所以,他们盯上了我。
至于为什么要养胖?
大概率是为了我的血肉,做饲料或者化肥,养什么东西吧?
我上网疯狂查资料。
那些所谓流传下来的秘术,基本是小说作者杜撰的。
我又去了趟派出所。
可惜,除了药品检验报告,其他都是我猜的,眼看他们的处理办法是打电话询问幺爸幺婶,我一把按住警察叔叔的手。
“算了,我自己回去问吧!”
“对了,帝都有什么特殊部门吗?”
我怀疑自我爸妈去帝都那一趟,有特别原因。
警察叔叔眼神中全是疑惑。
我进一步解释:“类似妖怪管理局之类,管灵异事件的。”
警察叔叔有些无语,语重心长对我说:“小姑娘,我们要学会分辨现实和想象。”
我叹了一口气,礼貌道谢后离开。
看来,关于我,关于禹家的秘密,要靠自己解开。
那天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离开派出所后,那位警察叔叔追出来,递给我一个手写的email地址。
“你可以把检验报告发过去,你的情况也写一下,有没有用我不知道,反正这里挺神秘的。”
7
我决定寒假回老家一趟。
巧了!
幺婶也给我打电话,叫我春节前务必回去,说要祭祖。
我心里有些发毛,下意识觉得他们要收网了。
我给那个神秘电邮发了邮件,没有任何回复。
临出发之前,
我把老家地址和网盘账号密码留给关系最好那个室友。
我和她说好,以后每天给她发信息报平安,如果超过24小时没有联系她,请她一定替我报警。
我手机相册是实时上传照片视频到网盘的,如果我出了事,里面应该有线索。
我想了想,又把老家地址和网盘账号密码同步给了那个email。
死马当作活马医嘛!
结果,
谁能想到,回老家当天就出事了——
8
堂弟闹着要划船,我和他们一起。
船行到海子中央,耳边忽然传来仿佛婴儿的啼哭。
“你们听到了吗?”我心里满是疑惑。
幺爸幺婶骤然变了脸色。
我心里大叫不好,水面已炸开青黑色的水花。
一条巨大的怪鱼凌空跃起,黑洞洞的嘴巴,长长的獠牙淬着寒光,直直朝我脖子咬来。
我反应奇快,咻的侧身后退,躲过怪鱼这一下攻击。
堂弟站在我斜后方。
幺婶为了保护堂弟,飞扑到堂弟身上,被怪鱼咔嚓咬下右手食指。
血液喷薄而出。
怪鱼落入水中,再一声婴儿的啼哭从水里传来。
我的心脏骤缩。
是那条鱼在叫!
那是什么鱼,为什么会发出这种声音?
“走!老禹!快走!”
幺婶声音都快劈叉了。
堂弟在哭,幺爸疯狂摇桨。
我在一瞬失神后,一把捡起甲板上的船桨,跟着幺爸的节奏疯狂摇起来。
怪鱼带着一群小鱼,紧紧跟在我们的小船后面。
我紧盯着它。
就它的体型与速度,掀翻小船或者再次凌空袭来,一点问题都没有,可它只是跟着。
这时,我闻到一股熟悉的香味,是我们祠堂的香烛味。
幺婶不知什么时候,点燃了一个拇指大的香塔,托在手心,白烟缭绕而起。
她另一只手牢牢护着堂弟。
我再朝幺爸看,他站在船头,疯狂摇桨的手上,无名指挂着个袖珍铜铃。
铜铃无声。
直到上岸,怪鱼没再攻击我们。
9
幺婶失了个手指。
幺爸抱着堂弟,带幺婶往山下狂奔,他们要去镇医院缝针。
我转身去了禹家祠堂。
祠堂坐落在半山腰,推开门便闻见浓郁的香味,与幺婶燃的香一模一样。
我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着这个房间。
供桌上鳞次栉比的牌位,四壁永不熄灭的长明灯,以及断断续续的惨叫声!
顺着惨叫声,
我在供桌下面找到了一个机关石门,打开后是个超级湿滑的甬道。
向下十多分钟,前面豁然开朗——
一个十米见方的洞穴出现在眼前,洞穴里摆着七个大瓮。
惨叫声从瓮里传来。
“谁?谁在那里?!”
叫声停下,洞穴里逐渐安静。
我就着手机手电筒,慢慢朝离我最近那个大瓮走去。
只一眼,就吓得连声尖叫。
瓮里有人!
看面容像40岁的样子,是个男人。
脖子以下泡在水里,眼睛已经瞎了,四肢也被砍了,就骨头筋膜连着,血肉黏黏糊糊挂在身上。
药材在水里漂浮着,血腥与药味混合在一起。
我忍住呕吐。
爬起来,打开手机摄像头,开始录。
从第一个瓮到最后一个瓮,每一个瓮里都泡着一个人。
从中年壮汉到中年妇女,从老人到孩子,再到婴儿……
除了第一个瓮里的男人,其他的都死了。
甬道很长。
周围白骨层层叠叠,杂乱的堆着。
手电筒的光打在远处,一条地下河平静得像一面镜子。
忽然,无数条怪鱼跃出镜面,朝我扑来。
我尖叫着连身后退。
下一刻——
我的世界观崩了!
那些鱼,竟用鱼鳍支撑着身体。
噗呲呲,噗呲呲……
它们爬得飞快,白森森的獠牙在黑暗中闪着微光,婴儿的啼哭响彻整个甬道。
我吓得屁滚尿流,脑子里一片空白,连滚带爬往回跑。
手机就是这时候丢的。
黑暗中,我撞到之前的大瓮,搅了瓮中的药水,按了别人的脑袋,摔了无数跤……
我不敢回头,耳朵里只有自己又急又重的喘息和脚步声。
终于,我看见前方有光亮。
是祠堂!
我拼尽所有的力量,狂奔着钻出去,按下石壁上的机关。
以为终于逃出生天。
然而!
雷雨夜,祠堂里站着两个人。
他们一个拿斧子,一个拿砍刀,阴恻恻的,正对着我……
后来发生的,你们已经知道了。
逃亡中,我滚下山崖。
……
此刻,我躺在检验室的核磁床上。
检验室两重金属门都已关闭,幺爸幺婶也已经出去了。
我望着旁边的白大褂,无比清晰的对她说——
“我没有失忆,我见过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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