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到房间,
我就被一股看不见的巨大力量掀飞出去,
身体重重撞到墙上。
看着洒落一地的符咒和桃木剑,
我心里不禁苦笑,
【你个月薪两千八的劳务派遣制,跟别人拼啥命呀。】”
1
【这房间内的诡异来者不善!】
我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眼神锐利地看着面前的黑影,
脑满肠肥的身体上方,五官一片血肉模糊。
恶鬼的形象一般都是死前的样子,确定和情报吻合。
只是没想到这次的恶鬼有点扎手,我心里疯狂思索着破敌之计。
【罢了,只有那一招了。】
我迅速拾起符咒和桃木剑,
然后猛地一个跃身,
在恶鬼惊诧的眼神中,
夺门而出,飞奔下楼,一气呵成。
几团黑影瞬间向我围来。
「哎妈呀!有鬼啊!」
突如其来的变故把我吓了一跳。
「牛姐,不要怕,我是小福。」
待看清楚了来人身上的警服后,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瞧你个鬼鬼祟祟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半夜来做贼。」
小胡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牛姐,不是说一切包在你身上,我们护责疏散老百姓就好。」
「好了,不要贫嘴了。小刘,里面什么情况,那诡异被你解决了吗?」
身旁,老成稳重的秦队开口询问。
所有人都紧张地看着我。
「咳咳。那诡异……那诡异着实不好对付,单凭它能将攻击实体化,想必至少是个三级恶鬼。」
听到我的话,大家都紧绷了起来,毕竟他们和我不一样。
不是因为他们都有编制,而是他们只是没有法术的普通人。
「你有什么破敌的想法吗?」
看到我不说话,秦队皱起了眉头。
「专案结束后,我向局里申报专项奖,到时候奖金800块全部归你。」
闻言,我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2
「牛…牛姐,不是说不需要我们出手的吗?为…为什么还让我站在这里。」
「瞧你个熊样,就这还想保护人民。」
「面对歹徒我不怕,但里面毕竟…毕竟不是人啊。」
小胡声音有些颤抖,他才调来特调科(特殊事项调查科)不久,这种场面也是第一次经历。
我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放心,这恶鬼刚死没超过三天,还离开不了房间。」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稍稍安定。
除我之外,其余七人都站在出租屋门外,手持沾满公鸡血的墨线,按着北斗七星的方位站定。
被我用柳枝沾符水,短暂开了阴阳眼的小胡手持一面八卦镜,颤颤巍巍地站在防盗门前面。
天罡北斗阵,能困敌、增幅、镇邪,是对付此等恶鬼的不二法宝。
我熟练地掏出了防盗门钥匙,伸进了孔内。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一声,眼睛死死盯着我的手,气氛安静到极致。
半分钟后,
「抱歉,有点紧张,掏到自家钥匙了。」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再三确认后再次伸进了钥匙孔。
「咔哒。」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一阵刺骨的寒意传遍走廊。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我猛地推开门,一个闪身闯进漆黑的房间。
「乾坤有令,诸邪莫侵,定!」
我迅速从怀中掏出定身符,冲着躲在门口企图偷袭我的黑影念出咒语。
符咒迅速燃烧,那黑影的神志被猛烈冲击,陷入混沌。
然而,定身符的力量并未持续太久,恶鬼开始疯狂挣扎。
「桃木为引,法剑为刃,破邪斩妖,急急如律令!」
心知不能久等,我赶忙拿起桃木剑,向其刺去。
恶鬼不甘示弱,挣脱束缚后,手上幻化出尖爪,抓向桃木剑,发出金属般的撞击。
几次硬碰硬后,我感觉自己的虎口都在颤抖。
果然拼力量不是我的强项。
我伸出大长腿猛踹到恶鬼身上,借机与它拉开距离。
「胡小可,你在发什么愣,快给老娘照它啊。」
看到门口的小胡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地说不出话,我大声怒斥。
要不是胡小可是在场唯一阳元不曾流失之人,我也不会将如此重任交给这种小菜鸡。
小胡一激灵,赶紧将八卦镜对准那恶鬼,瞬间天罡北斗阵的能量激射出去,照得那恶鬼发出声声怒吼。
还好这里地处城乡交界,而且周围的居民都被找借口疏散了,不然公安的投诉电话要被打爆。
眼看机不可失,我咬破手指,将鲜血涂抹在桃木剑上,瞬间剑身光芒大盛。
「给老娘去死!」
我朝着恶鬼脸上狠狠刺去,桃木剑整根没入。
恶鬼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惨叫,紧接着身影渐渐化为虚无,魂飞魄散。
3
我并未选择将恶鬼超度,因为心知此人罪有应得。
恶鬼名叫王五,生前是一个催债人,此前混黑社会的时候就因杀人入过狱。
后来被外面的大哥运作成激情杀人,关了十来年便放出来。
最近社会经济不景气,工作普遍收入不高,还内卷得慌。
于是有的年轻人为了博一把财富自由,向高利贷借钱,转身投入所谓的牛市当中,没想到反而被死死套牢。
这就给了王五些人发挥的空间。
结果因为王五催得紧,整天在别人公司里面闹,不小心把一名刚毕业的小姑娘给逼跳楼了。
不久,王五就被发现死在这间出租屋里,死因是被钝物猛烈敲击脑袋。
第二天,姑娘的父亲选择到派出所投案自首。
但出租屋的房东却发现,最近房间里的东西总是莫名其妙被损坏,担心是遭了贼,于是便报了警。
这件事经过上级研判后,最后移交给了特调科来处理。
这也是我出现在此地的原因。
收拾完残局后,我换下道袍,骑上心爱的小电驴向城中村飞驰而去。
至于写第二天案情汇报的事情,自然是留给有编制的正式工。
【只要老娘不想当领导,那就是单位最大的领导。】
这也是我在体制内混了两年得出的最大体会。
4
我叫刘晓楠,本是猫儿山的一名小道士,年满十八就被收养我的老道士带到绿城公安局,转身老道士就喜滋滋地申请了内退。
但是因为没有文凭,我无奈只好当了劳务派遣制员工,每月拿着2800的固定薪水。
「现在学历不值钱了,连道士都要招大专及以上。龙虎山听说过没有,那里的道士传闻都得211本硕起步。
要不是看在老道士的面上,你九年义务教育连劳务派遣的资格都没有,要感恩你的单位。」
果然,还没开始入职,领导就开始PUA。
「我能不能出去外面摆地摊算命,接点私活?」
「唔,你的情况比较特殊,虽然是劳务派遣制,但毕竟也算是系统内人员,出去接私活属于利用职务便利谋取私利……」
好吧,那就专心当牛马吧。
5
我快速穿过凌晨两点依旧充满人间烟火气的夜宵摊,拐进幽暗的小巷中,不一会儿回到自己的小单间内。
【为什么有的人出身在罗马,而老娘出生就注定要当骡马。】
洗漱时,我看着镜中的自己,原本尖尖的下巴开始变得圆润,不禁悲从中来。
只是在我关灯离开厕所时,原本镜中的“自己”却没有转身,而是定定站在那里,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哼着小曲一个飞扑躺在床上,掏出手机打开蓝色和黑色软件,开启了睡前吃瓜。
突然间,我感觉到耳边传来一阵阵凉意,好似有人在冲我吹气。
紧接着传来一阵小孩的嬉笑声,
「嘻嘻嘻,嘻嘻嘻,背靠背好舒服,背靠背好舒服。」
我回头看去,阴暗中,一个和我穿着一样的人披头散发,背靠着我。
此时,原本关闭的台灯突然一闪一闪。
伴随着闪烁,我清晰地看到那人身体虽然不动,但头颅却在慢慢地180度扭转。
等它转过脑袋,赫然是和我一模一样的脸蛋,只是脸色惨白,猩红的血水从空洞的双眼中流出。
【靠北,又来!】
我迅速从抽屉中取出一张破魔符,
「道光普照,破尽诸魔。急急……」
看到我将破魔符取出,那女鬼急忙大叫
「停停停!刘晓楠,快收了你的神通!」
直到我一脸阴沉地将符咒放回抽屉,女鬼才慢慢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脸蛋身材竟与我有九成相似。
「嘤嘤嘤,刘晓楠,你也太狠心了,怎么说我也是你妹妹,居然能下得了如此狠手。」
那女鬼戏精上身,马上假装哭哭啼啼起来。
「刘晓青,我警告你,再玩这种无聊的把戏,小心我把你给超度了。」
那女鬼听了一点也不害怕,嬉皮笑脸地虚空搂着我的胳膊,
「你才舍不得咧,咱们姐妹在一起生活已经二十年了。」
听言,我无语沉默。
女鬼似乎也感受到了气氛的沉重,将我搂得更紧。
6
「劳资明天不上班,爽翻,巴适的板……」
一阵急促的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
我闭着眼睛从被窝中伸出一只手,顺着充电线把手机连同充电器一起扯了过来,迷迷糊糊睁开惺忪的眼睛,
靠北,才11点,谁这么大胆来打扰老娘马上就要一夜暴富的美梦。
「喂,小刘,有急事,现在来局里一趟。」
刚接通电话,秦队长如同老黄牛一般的声音传来。
「秦队,我都加班过了凌晨,还不给我补休一天吗?」
作为局里的最底层,我弱弱地抗议。
「剩下的半天先记着,刚刚上面又通知了一个紧急的案子,等忙完这个事,月底的绩效给你评优。」
得咧,为五斗米折腰的小刘为了多出来的200块钱,无奈只能从床上挣扎起来。
提着杭州小笼包和豆浆进到局子的我还没开吃,就被小胡叫进了会议室。
「牛姐快进来,就等你了。」
我恶狠狠地瞪了这个没有眼力见的人一眼,弓着腰找了一个后排的座位坐下。
张局长不动声色地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介绍情况,
「这次涉及到我市的知名企业家韦老板,因此上面给的压力很大,要求必须早日侦破……」
「人死了吗?」
我压低嗓音向旁边的小胡询问。
「人没死。听说韦老板突发癔症,半夜起床上厕所时,看到死去多年的妻子穿着大红旗袍,坐在梳妆台前梳头画,结果等他走近时,你猜怎么着……」
小胡一脸神秘地看着我,
「他看到镜子里面,自己的妻子居然是一个没有五官的纸人,正在用眉笔在给自己画眼睛,还转过头来,问他好不好看。」
我听完微微皱眉,
「不是在做梦?」
「一开始局里也是这么认为的。接到报警后,组织还安排了人过去查看,结果监控里面全程只有韦老板在手舞足蹈。但是,当打开抽屉时……」
小胡声音有点打颤,
「抽屉不知道什么时候放了一个梳妆盒,里面居然有一个一模一样的纸人。」
6
韦老板的别墅位于仙湖郊区,远离市中心。
等秦队带着我们赶来时,刑侦科的人刚刚完成了里里外外的调查。
「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发现。」
老秦一边往事发的房间走去,一边开口询问。
「全部监测过了,整个房间没有发现任何血迹,也没有什么异常。」
对于我们这支神秘的队伍,对面刑侦科的王队长还是比较客气。
老秦点了点头,就让刑侦科的人先行离去。
别墅很大,平常只有韦老板和管家福伯在此入住,而且韦老板做包工头起家,在绿城房产不少,也不会每晚都回别墅居住。
我仔细算了算,按现在的工资,估计不吃不喝得连续工作100年才能买得起。
【要是真的能修仙就好了,等突破元婴期,还能多工作几十年,到时候我也要买上一套。】
韦老板此时已经不敢在别墅里面呆着了,目前住在一间江景大平层里。
「这就是那晚闹鬼的房间。」
福伯将我们引到了一间堪比总统套房的房间内。
「那晚我听到老板的尖叫声,赶紧跑了过来,就看到老板吓得跌倒在地上,指着梳妆台瑟瑟发抖。」
我们不约而同看向梳妆台,上面摆着一个花花绿绿的纸人,显得十分粗糙。
诡异的是,这个纸人脸上歪歪扭扭地画着一双眼睛,其他的五官都是空的。
老秦瞟了我一眼,给了个暗示的眼神。
我点了点头,闭上眼睛,心里沟通起刘晓青。再睁开时,已经开了阴阳眼。
7
「有什么发现吗?」
离开别墅,老秦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奇怪,那纸人上一点诡异残留的气息也没有。包括整间房子,都察觉不到任何诡异的痕迹。」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还带着刘晓青在别墅各个房间转了好几圈,但都没有发现任何踪迹。
不过在别墅的一间紧闭的隔间内,刘晓青倒是发现了一尊关公塑像,看香炉的积灰,似乎每天都有人供奉。
在家里供奉关公是不少生意人爱做的事情,不知为何要将它专门锁起来。
也许是有钱人的恶趣味吧,反正上面没有异常,我也不做多项。
「罢了,既然在这里没有线索,那就去找韦老板聊一下吧。」
豪华的大平层内,韦老板木然地坐在落地窗前,眼神放空地看着江景。
看得出他是一个非常热心公益的人,客厅内摆满了为希望小学揭牌的照片和各式各样的锦旗。
「夫人以前非常热心公益。在去世之前,夫人拉着老板的手,希望老板能把希望小学继续建下去。」
韦老板的司机小张在旁边解释道。
秦队长走上前,韦老板此时才回过神来。
「不好意思,给各位公安添麻烦了。」
也许是睡眠不好,韦老板的眼睛有些发红。
老秦向韦老板问了一些例行的问题,比如说有没有最近有没有与谁结怨之类的。
我带着罗盘和刘晓青在各个房间内到处走动。和仙湖的别墅类似,这里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不过令我意想不到的是,在一间不起眼的小隔间内,同样摆着一尊关公泥塑。
可能是因为房屋主人心神不宁,这次隔间居然忘记上锁。
我轻轻推开,房间内的幽香和香炉残存的温度,说明它刚刚被供奉过。
非常符合我对不少生意人,特别是暴发户的印象。
当我看向关公的脸时,
【奇怪,这个关公的脸是黑的。】
我回想起在别墅时的场景,因为没进到房间内查看,一时间竟没注意到雕塑的异常。
「红脸求财,黑脸消灾。看来韦老板被吓得不轻。」
刘晓青在我旁边开口嘲讽。
「求个心灵寄托罢了。」
我随手扔了个破魔符进去,借着余温烧了干净。
「走吧,没有什么异常。」
8
因为没有在现场发现任何诡异的气息,下班后秦队长让我先回去,他带人留下来执勤。
毕竟作为一个女孩子,和一群大老爷们呆在一起还是不太方便。
「牛…牛姐,要是真遇到鬼怪怎么办?」
小胡还是有点害怕。
「没事,要是躲不过,你就藏在床底下,毕竟鬼不能弯腰。」
也许是想到电视中直挺挺飘来飘去的形象,小胡的双腿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我潇洒一笑,坐上韦老板的大奔奔,头也不回地打卡下班。
「麻烦您了,还专门送我一趟。」
「没事,韦老板交代我帮大家买盒饭,正好顺路。」
年轻的司机小张腼腆一笑,专心躲避着下班路上的电驴狂潮。
「刘小姐,你说的鬼不能弯腰的事情是真的吗?」
一同坐车返回别墅的福伯好奇地询问。
「刘小姐,你的住所到了。」
还没等我回答,车子就在我住的城中村前停下。
为了不引起拥挤,我赶忙拿起自己的包包,冲着福伯和小张道了声谢,快速穿过拥挤的人流,走进了小巷内。
「姐,你不觉得奇怪吗?假如真的是鬼怪作祟,为什么一点信息都没留下,难道道行已经高到可以隐秘踪迹的地步了吗?」
回到房间,刘晓青从我身上飘了出来,一脸沉重。
我理解刘晓青的意思。
既然鬼怪能够不受空间的束缚,想必极为凶恶。
但越是凶恶的鬼怪,越会留下自己的气息。
反而是新生成的鬼怪,因为道行尚浅,要么留在化鬼的地方,要么就只能寄托在一些物品上,难以被查觉。
而这些鬼,往往也会人间阳气的照射,慢慢消散,最终无影无踪。
「谁知道呢?兴许真的是恶作剧也说不定。」
9
「老福,是我,你快开门。」
「老福,我好冷,你能不能抱抱我。」
被折腾了一天的福伯回到别墅后浑身疲惫,再加上本来年纪就大,精神不济,很快就进入梦乡。
睡梦中,恍惚间福伯好似听到房屋外面,一个女人的声音幽幽响起。
正是他已故多年的妻子的声音。
一阵刺骨的寒意从头顶直穿脚底,让福伯如坠冰窖,浑身颤抖。
「老福,你快开门,为什么不敢见我!」
「福正欢!是不是我死了之后,你在里面包小三,不然为什么不敢开门!」
女人的声音逐渐狂躁起来,变得歇斯底里,砰砰砰疯狂地敲打着门口。
突然间,所有声音都静止下来,整个世界如同死去一般沉默。
福伯刚想松一口气,就听到一阵让人胆寒的机器声音响起。
「滴~滴~滴~滴~滴~滴,开锁成功。」
吱呀~
门被轻轻打开。
咚~咚~咚,如同重物猛烈敲击地板的声音响起。
「桀桀桀,你个老不死,一大把年纪居然还跟我捉迷藏。」
此时,福伯正躲在床底下,用被子死死捂住自己的脑袋。
「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福伯浑身颤抖,在心里祈祷。
咚~咚~咚
「不在这里~不在这里~也不在这里。」
兴许是法子管用,鬼怪找了一圈都没有发现福伯的身影。
「桀桀桀,讨厌,居然没有躲在这里。」
伴随「吱呀~」的声响,门又被轻轻关了起来。
感觉到许久没有声音,福伯终于松了一口气,脑袋从棉被里慢慢伸了出来。
突然间,他瞳孔剧烈收缩。
透过床沿,他看到一个倒垂的脑袋正在静静地看着他。
那脑袋如同破碎的西瓜,迸出的眼珠挂在脸颊,残缺的嘴角露出阴森森的笑容。
「bingo,找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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