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经因为参与一场慈善义卖,去过一个很穷的村子。
(防杠补充一下背景:差不多十年前的事。当时我爸被一家公司请去帮忙,我跟着过去玩。原本该是问题迅速解决,boss夫妇去参加义卖的。结果问题有点麻烦,boss夫妇走不开,就让公司里的闲杂人等一号——同样正在假期的boss弟弟,捎带上了闲杂人等二号——我,一起去了。)
义卖的目的是为那个村子修一条路。
没有电视剧小说里面那么高大上。
大家穿着普通的衣服,在一家看起来还行的酒店,举手一样一样的喊价——是的,连电视剧里那种号牌都没有。
台上主持人直接喊得是:X总,X姐,台下的参与者他都认识。
卖的东西也是参与拍卖会的人捐的——多是不出名的字画、首饰什么的。
印象中只有一副挺大的,适合挂客厅墙上的那种大画卖了20多万,其他的基本都是几万成交。
到半下午就卖完了,还差一点,那些参与义卖的老板,又商量着一起凑吧凑吧再捐了点,凑齐了修路的钱。
之后工作人员带着这堆老板去看了要修路的村子。
参与那次活动的一周多时间,算我人生体验最跌宕起伏的一周。
在城市里的时候,我蹭着老板们的好车,吃住也和那些老板一起。一路上净听到的是“XX酒店有我的股份,我们晚上住那里,我已经打电话让留房了”,“XX饭店是我/我XX开的,咱们中午在那吃”……
我一路跟着吃的好,住的好,没有一点花钱的机会。
我爸担心我参加那种场合露怯,或者有什么想买的,塞给我的银行卡,我怎么装到身上的,就又怎么给他装了回去。
(也不是没有想买的,义卖的时候我看上了一条项链,起拍价5000还是几千,挺想买给我妈的。她皮肤白,我都能想象那条项链戴她脖子上能多好看。可手伸兜里把银行卡都攥出汗了,也没敢喊。也幸好没喊——最后成交价是六万还是几万。)
往村里转的时候,就完全不一样了。
老板们的好车停在了镇上,由工作人员找了当地的司机,开着面包车带着我们向当地进发。
我那几天晕车都快晕疯了——老板们的车密封性好,我晕的够呛,转战面包车了,路况又极差,我还是晕的不行。橘子皮恨不得直接贴脸上,依旧下车就吐。
到后面,好些老板们也坐不住了,但开门一看,又都老老实实的缩了回来。
当地不是没有路,有土路的,但路况极差,到村子的最后一截面包车也开不进去。当地人民主要外出方式是步行,和摩托车,就造成大重量、大体积的农产品出不来,外面的东西卖不进去。举个例子:当地人民要是养猪,小猪仔可以驮进去,但大猪只能用摩托车拉,一次还只能拉一头,运输成本过高。要想当地发展起来,就必须要给当地修路。
那是一个没有我想象的穷(我一开始听工作人员形容,以为是类似纪录片里大凉山一样的地方),但绝对不富裕的村子。
人们有衣有吃,但更多的就没有了。
因为到了很多外人,好多村民就跑来看。
当时我就注意到在场的青壮年很少,几乎没有青壮年男性,青壮年女性也蛮少的。只有几个不知道究竟是姐姐还是媳妇的看起来并不大的姑娘,背上背一个,手上牵一些。
有老板问是不是年轻人都出去打工了。
工作人员说大部分是的,出去看了外面的繁华,就不太愿意回来了。但也还有年轻人,是浑的没法的那种,在家里瘫着等人伺候都来不及,这个热闹自然也就赶不上趟。
随后带着我们在村子里转了一圈。
知道老板们是来帮他们修路的后,村子里大部分人都出来了。
看起来十分淳朴,好多要把自家种的东西送给老板们,说外面卖的都是打农药的,他们的不打农药……
但很明显能看到,留守在村里的、年轻的,80%都是女性。
有一些,甚至看起来和我当时差不多大。
遂问有没有可以资助当地女孩子上学的渠道。我家没有参加义卖的实力,但支持一个或两个女孩子完成学业还是可以的。
工作人员问我是不是看到了那几个看起来和我同龄的姑娘。
我:是的。
对方一一指给我:这个已经嫁人了,那个已经定亲了,还有那个是嫁过来的,已经生孩子了。
然后说了让我非常非常理解张校长的一段话。
大概意思:我要是确实想资助,不如选择XX和XX,他们家里是真的贫困,所以没能上学。他们是男孩子,如果有人愿意捐助,家里不会让他们回家帮忙或者嫁人,可以一心一意学习,考出去的希望,会比其他人大,我的捐助会有成果。
所谓的“其他人”指的哪些人?
我无意挑起男女对立。
可现实就是,在有限的条件下,一个家庭能提供的教育资源,是倾向男性的。

我有位亲戚 ——在答这个问题前,我从未意识到她家或许重男轻女。
因为她和好多亲戚都讲过,她小时候撒娇说肚子疼,问怎么才能不疼呢?
她说吃个鸡蛋就不疼了,她父母就会去给她煮糖水蛋——这几乎是那个年代周围女生里独一份的待遇,连她亲生兄弟都没有。
这位亲戚,是在小学三年级辍学的。
她说她学不下去,不想上了,家里说那就不上了吧。
到现在,她勉强能写的顺溜的,就是她和她孩子的名字,多的一概不认识。
她的兄弟,却是被抽着至少上完了初中,甚至有一位想要考大学,第一年没考上,家里也咬牙供着再考了一年,成为了那个年代的大学生。

我到过华坪,我很肯定当地不止一所高中(似乎有三所的样子?网上没搜出来,如果说的有误,欢迎指正)。
贫困山区的男孩子想要改命,也不止只有盯着张校长的华坪女高一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