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教育被迷信。平民获得话语权后,原本旧社会里被嘲讽为“百无一用”“酸腐”的基层教师们现在被捧得过高,大众把自己臆想的美好愿望加在教育上(实际上他们依然不读书)。于是政客趁机给教师们摊派大量繁重的政治任务,直接视其为管理社会的代理人,但是本质上教师们是很无力的,他们大多数是单纯的人。一面被政客拿捏,另一面却忙于应付,孤零零的老师保不住自己,就像女孩遗书写的那样,他不知道怎样当班主任,却被安排各种应付不来的活。
(2)学校教人鄙视工人阶级,鄙视劳动,却不保障毕业生的未来,于是人们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内卷,把上学考试推崇到十分夸张的高度。其实,如果冷酷地计算现实成功率,现在通过上学来实现人生跨越已经是成功率很低的途径了,甚至有些人可能会“邯郸学步”。我小时候一直不懂“邯郸学步”的成语寓意,不理解一个人学习新生活失败了为什么不是回到起点,而是倒退得更差,但是看到那些常年闭门读书却毕业又找不到工作的人,其生活经验还不如社会混子,其谈判水平还不如老农民工,我立刻就明白了。
(3)父母对孩子的期望总是不切实际,无法直视孩子平庸,偏执地要求孩子和老师必须出“成果”,搞得父母、孩子和老师三方的关系紧张。但也有媒体影响的因素,现在学校两极分化,一边是那些没什么新闻事件的混混学校,学生们天天享受人生,另一边是那些筛选猛烈的尖子学校,但这种学校总是因为出事上新闻,让人误以为所有的学生压力都很大。
想要更硬核的内容可以看看这个:
《世界的苦难》([法] 皮埃尔·布尔迪厄) 书籍的评论。作者:毕向阳 清华大学社会学系。原文出处:《社会》总第242期(2005.4)。
“ ……
三、社会疾苦的形式
关于什么是社会苦难,在这部著作中布迪厄并没有给出确切的界定。但是,阅读这部著作中每一个故事,就会感受到其中无不流露出的痛苦。这些日常生活中的苦难有种种具体的表现,甚至有评论称这部著作是当代法国社会苦难的百科全书。了解什么是社会的疾苦,当然最好是去细读这部著作中每一段具体生动的故事。如果不避简化之嫌,这些细微具体、隐含于日常生活世界之中的社会疾苦大致可以归结为两种形式:
其一,因处于特定结构而感受到的表现为内在矛盾形式的“位置痛苦”(positional suffering) 。
比如,布迪厄和研究者们揭示出,对于那些为弥补市场经济不足而承担着所谓“社会功能”的警察、基层法官、社会工作者、教育工作者等人员来说,在他们致力于应对新自由主义市场经济带来的社会疾苦时,在国家赋予他们的繁重的、无休无止的“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和他们手中掌握的十分有限的方式手段之间存在矛盾,基层政府的职能部门工作人员必然会感受到这种张力,体验到这种“双重困境”(double binds)和政府体制之内存在的“制度的自欺”(institutional bad faith) 带来的痛苦。
作为社会再生产机制的学校也陷于矛盾境地。教育体制承担着社会公平的功能,但实际上却变成了集体失望和潜在的社会排斥的永久之源。学校打破了工人阶级再生产的循环,教给孩子们拒斥体力劳动,但是又对他们的未来没有提供任何保证。那些在学校和劳动力市场接连遭遇失败的青少年具有一种在社会阶级的等级体系中“底层化”( subproletariat) 的特征。在市场原则主导的教育体制下,学校之间的竞争,导致了所谓“好学校”和“差学校”的分化,这种分化由于污名化机制而不断加剧,实际上成为社会不平等再生产的重要因素。教师、学生感受到这种结构性矛盾:学校中充满了失序、紧张、甚至暴力,学生心理脆弱、对未来没有稳定的预期,教师承受着多方面压力,为工作中所面临的种种问题所困扰。
另外,在《世界的苦难》一书中,还提到了一类存在于家庭代际继承关系之中的痛苦。布迪厄指出,当代社会,不管有无可能实现,父母都将自己的期望补偿性地投射到子女身上。无论成败,许多人对父辈的期望和自己所能达到的成就之间的差距感到痛苦。这种痛苦与社会流动、教育体制、种族歧视、阶级结构和女性地位等问题交织在一起,成为当代世界痛苦的一个重要社会来源。比如,对于那些新一代外来移民来说,他们与父母一代产生了显著的断裂和冲突。他们的文化观念和行为方式发生了重大变化,但是他们自身也面临着严重的认同危机。他们与过去、宗教、家族有着某种断裂;但又无法真正融入主流社会之中,而是遭到更强烈的歧视,这种地位双重性给这一代移民造成心理上的焦虑和背叛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