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关注通缩,要不还是谈谈背后的消费不足和产能过剩问题。
我们经济体是典型的混合经济体,即存在巨大的宏观政策力量来干预经济的运行,同时又有任何经济体都逃不开的市场规律,两种力量共同存在,优点在于集中力量办大事,迅速的工业化并且维持较长时间的超高速发展周期。缺点也自然是既会面临有形的手掌握的宏观资源使用效率问题,也会很难规避市场经济或者说资本主义经济的经济周期,而这种经济周期在过去是消费不足和产能过剩下的通缩螺旋,以及现代的金融体系不稳定性的现代金融危机。
阶段性通缩其实并不是什么大问题,尤其是我国的猪肉周期对cpi影响极大,吃便宜猪肉没什么不好的,所以确实没必要担心这个事情,但逃不开的经济周期中,我们到底处于哪一个阶段,这是更值得关注的问题,值得一提的是,经济下行周期在其他经济体中太正常了,也没见谁要死要活的,不要觉得经济一旦下行,就是所谓的崩溃论,照这个观点来看,欧洲、美国经济岂不是崩溃几十次了,所以更多的是正视问题。
传统的经济下行周期主要表现是消费不足,更深层次的原因是劳动者无法获得足够的分配去消化工业化的产出,某带货主播提出的不就是这个问题么,消费不起社会产出的商品,要多从自身找原因,但如果长期的收入增长赶不上经济增长,可能就不是简单的个人原因了,而是分配问题。经常提到一点,我国是最大的工业产出国,这是非常大的优势,产能过剩相对来说比制造业产出稀缺的经济体要好处理的多,同样是宽松货币政策和增加居民福利,要少一个高通胀的担忧,美国现在还在给2020年的政治周期的错误货币政策买单。
而现代金融问题也不避免的在我们经济体出现,纵观过去一年,再拉长到从08年至今,刺激房地产最终都指向了宽松货币和鼓励居民部门加杠杆的游戏,因为涉及到土地财税,让政策延续性存在巨大的问题,所有规则并不是以经济平稳发展为核心目标,而是往往以财税征收为目的,表现为房地产冷了刺激,过热了却很少真的抑制,结果就是把居民几辈人的储蓄拿出来也就够个首付,后面还有几十年的收入都提前预支了。
这种情况下,如果经济维持高增长,居民收入增长预期良好,那么原则上消费和债务都还是可以艰难维系的,如果这个预期不存在了呢?必然陷入长期且艰难的去杠杆周期,居民参与度下降,扩大内需和刺激房地产投资最不缺的是文件,缺的是钱啊,现在不夸张的说,中下层已经承担不住如此巨大的庞氏信贷和消费透支,传统的和现代的两个资本主义的经济问题同时出现在我们经济体。
由于发展阶段和发展模式的差异,我们的居民福利体系建设和收入占GDP的比重与发达资本主义经济体还有差异,但居民杠杆和税负压力却并不落后,每次看起来很大的一个问题都可以转嫁到居民身上消化,但韧性再强现在也表现出疲软了,接不住了。说句难听话,我们虽然是混合经济体,但集体财富存在很明显的分配问题,到底是家族的还是大众的,收益是否应该税收化反哺给全体劳动者,而不是去了某些世袭罔替的家族身上,一年货币供应快30万亿了,一年的宏观税负也差不多这个水平,为什么维系这个巨大的机器运转就是不够花呢?
此外再纠正几个常见的谬误:
1)发放货币可以化解债务。信贷创造货币,就好比你原来借100还不了,现在再借200还以前的100和利息,并不会化解任何债务,反而加剧了风险。同时,去年信贷供应超过11%,你收入涨到这么高的水平了吗?超发货币也涉及分配问题,离得近的分的多,多数人只会成为超发货币的代价。
2)以前的经济金融风险是靠一些工具化解的。任何金融工具都不会化解风险,而是转移了风险,往往是居民身上,比如早期的股市很大程度上就是消化烂账的,到现在还没改善多少。还是那个问题,高增长结合风险转移到十几亿人头上,确实可以解决一些问题,但现在这条路明显走不通了,居民自己高杠杆不违约,投资暴雷、烂尾了不闹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3)工具箱还有很多工具,其实不管是货币政策还是财政政策,筹码都不多了,且货币政策存在明显的边际递减效果,而财政政策又遇到地方隐形债务的压力,现在还得输血给地方化债,空间也不大。
通缩与否只是表象,分配问题、消费不足问题、系统性金融风险问题都是更深层次的问题,而解决起来比推高基础生活物资价格要难得多,收入不涨物价也不涨并不是最差的结果,供给海量的货币到不了居民收入,如果物价指数再上涨,那才是更值得担忧的事情。所以去杠杆周期处理的好,会伴随着长期的低增速和低通胀,靠着长时间的分配改革和发展来消化风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