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针对那些“灵活就业”的年轻人简述,如有雷同,不胜荣幸。
一句话,体验胜过一切。
我有几个朋友,他故事是这样的:
TA大学期间属于学校的“活跃份子”,频繁地参加各种校内各种文艺活动,也在校外做些兼职,在Live House打工,帮人拍照、剪片、做后期——“对学生来说,能得到一笔比较丰厚的收入”,感觉很满足、很充实。
毕业了紧接着在他大学所在的城市待了一年,除了像学生时代一样接一些零散的工作,剩余的时间他打游戏、看剧⋯⋯赚足以维持生活的钱,过黑白颠倒的生活。
然后和女朋友一起辗转着来到上海,跟剧组拍戏,帮摇滚乐队做推广。去片厂拍戏的日子,六点多就要出门,白天要四处跑找取景地,晚上常常要到十二点才能收工;跟乐队演出的时候,每天要跟着各种通告走,去不同的地方出差跟演出,可能会从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
他每天绞尽脑汁帮乐队经营社交网络帐号,按照经济公司的要求“建立人设”、“吸粉”。三、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从去年起,他搬回广西老家,报了一个学画画的班,每天画点东西,游一会儿泳。他最近接了一个微博博主的商稿,帮他画画。
她本科学编剧,毕业之后她跟大多数同学们一样开始进入编剧行业。在喝酒应酬和为“甲方”服务的工作日常里,她越来越厌恶这份工作和缺乏公共性以及政治讨论的创作环境。
于是辞职,她去英国读了两年人类学。回来先在一个广州NGO做实习,她的工作是维护社群关系,每天听领导画饼“我们要做公益领域的领头羊”,和同事一样为了工作而工作着。
她的下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有国企背景的艺术媒体做记者。但她只工作了两个礼拜,她的直属领导从她文章里的标点符号,挑剔到她给自己递文件的方式,并把这一切上升为“这点事都不会做,你会做什么”,会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来PUA她。
辞职后,她开始了做大量兼职工作的生活。她做独立剧场、群众演员、艺考老师⋯⋯跑到全国各地做田野调查。之前她参与过一个独立剧场的创作,用舞台剧的架构讲疫情以来的光怪陆离的生活,主打一个开心和满足,并无收入。
她去“boss直聘”上,做能赚钱的兼职工作,帮有钱人遛狗,周末去横店当临演,也去过艺考机构当老师,一个小时能赚800、900块钱。现在呢,她找到了一份全职工作,在一个医药机构做咨询。
TA在父亲的介绍下,她去了一家国企出版社做编辑。
她早上六点多起床,九点左右开车到公司,午休两个钟头,五点半下班,一周上五天班,不用加班⋯⋯每个月只能拿到3800块,每年涨薪幅度很小,只有在这里连续工作三年,你才能拿到过去你做过的所有的书的提成,也就是六七万块钱。
TA休息时间把自己的化妆视频上传到小红书或者微博。美丽和幽默感让她在小红书上找到了“变现”的渠道,她成了一个小红书美妆博主,在出版社的日子里,她一边做小红书,一边工作,直到从小红书得到的收入,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全职工作。于是她辞掉了工作。
TA现在在小红书运营一个垂直的美妆帐号,工作日常是追热点、和PR谈价、拍视频、剪视频。
在小红书上的头部网红,要么是漂亮到一定程度的人,完全贴合现在中国的流行审美,那只要把自己的脸放上去,平台就会把你推到首页,你就能红,这是隐密的“美丽算法”。另一种是天生就是“大娱乐家”的人,喜欢表演,热衷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一切。
持续半年之后,她开始研究phd。如果phd申请不成,她想一边撰稿,一边学习创意写作,或者找个剧组打工、写剧本,做自由撰稿人⋯⋯
她每天早上九点多起床,先给自己做一杯咖啡,然后按照自己前一天的安排,上网课、完成绘画作业或者设计新产品。大概到了十一点左右,她去自己店铺的QQ群跟大家聊回儿天,发新的产品预告;去淘宝上回覆客人的提问。下午的时间发发货,再学会儿习⋯⋯晚上空闲下来,就跟朋友一起吃饭、散步,看个电影、打会儿游戏。
TA的店铺做的是二次元同人周边。大学毕业后,她报了一个线下的原画课程,上了三个月左右的课。她在结课后,花了很多时间整理自己的作品集,但没有收到任何理想的offer。
后来她进了新东方的留学部,做负责留学文书修改、设计的顾问,编故事,粉饰每个人的经历;下了班,要继续应付工作群的各种信息,工资低的可怜,每个人还有相应的KPI。
闲空期间。她打造了第一个产品:是金属徽章,从设计、联系工厂、打版、计算成本、定价都由她一手完成。当把产品信息发在自己常混的二次元群里,第一批竟然订出去200个。然后她开始高强度地画图、设计,三个月后,她辞掉了在新东方的工作。现在的收入相当可观,也足够稳定。这让她没有太大的推广压力,只需要每个月在粉丝群更新两到三次,维系现有的客户即可。
这一代的年轻人走进职场,发现选择工作的空间仅又两种,一半是体制和内卷大厂的“高薪厚职”,不竞争即淘汰;另一半是如浮萍一般的“其他工作”,包括更加不稳定的“灵活就业”,一个人随时可能因为制度变迁、产业优化等而被过度剥削或直接失去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二者之间越发壁垒森严。
而这些灵活就业年轻人,他们之所以做出这些选择,并不仅是出于对“内卷”带来的激烈竞争的逃避,也多不是源于对经济自由和阶级向上流动的渴望。虽未至于完全是“被灵活就业”的无选择者,这些“幸运儿”们也被困在此时此地,被同样的焦灼鞭打着,对未知和动荡心怀恐惧,但他们也存在大量生命力,想在时代缺隙里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独特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