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年前,镇上出现了一个租售一体的书肆,由一个中专毕业生开设。他戴着厚厚的眼镜,留着些许胡子,眼里满是理想。
店里头有许多古典名著,花花绿绿的武侠和杂志,也有流行歌曲集。
我头一回见到这种书店,就赖在了店里。
店主也不是傻子,看久了,就催促归位,并建议道:“你可以租。”
租金倒是不贵,可以带走,记得是五毛钱,只是要交押金。
对我来说,五毛钱是一笔巨款,更别说还有和书价等同的押金。便拿了烟盒,把书上紧要的内容抄下来。
我写字很慢,歪歪扭扭地写了几行,我爸来了,见我埋头抄书,就说:“买下来吧!”
五块钱。
不要以现在的眼光,去体会那时候的“五块”。要用合理的缩放法,即,用现在底层普遍工资与那时候底层普遍工资的比例,去乘以“五块”。
是以150块的价格买下来的。
古代的图书差不多就是这样的,同等字数的书,只能更贵。
而且,由于地方上行业不景气,印刷不普及,很多经典书籍就连县城里也买不到,想要买,得去省城。
借书更是一件难事,能借来就是很大的面子。
只要能借来,抄书就简单多了,但得“计日以还”。
用纸,用墨,用功。
那么,这是否说明了“活字印刷”对社会发展根本没起到什么作用呢?
不是的。
活字印刷的出现,确实大大减少了文化流通的成本。
帛书时代,一部书的花费大体为工人一个多月的薪资,相当于现在的5000元左右。
唐朝雕版印刷出现后,一卷书(一万字)的价格大为降低。大略只用花掉普通人一天的工钱,一部书(十万多字)要用掉十日所得,大略相等于现在的1000元。
明清时,人们只用花费唐朝人几分之一的钱,就可以读到同样的经典。
现在,我们再去买这样一部书,只要十几元。
明清出版业发达,也只是相对发达。不变的是读书人都是穷措大,要读的却太多。尤其是一些只有他自己才想看的作品,市面上根本买不到。由于比较稀有,定价就很昂贵,只能从藏书家或者大儒那里借,借了就要归还。
不抄下来,又能怎么办呢?
刘震云的小说《塔铺》,描写开放高考后借地理教材的故事。地理教材本该都有,但确实都没有。小说主人公的父亲,跑去县里教书的亲戚家借来一本,得以让孩子考上北大。
假设故事中的“刘震云”拥有了这么一本“稀有书”,有个关系很好的朋友来借,他应当不会借出去,但可能会允许朋友在他家里抄。
我们就可以借此理解明清时期读书人的心理状态,省钱是一方面,有时候花钱也买不到。加上抄书本来就是熟悉文本的一个过程,士子们便都“抄”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