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按照当时的理论,以李克用为代表的沙陀军头都有了“华心”,真不被当做是外人,李克用家还有唐朝宗室身份,更不会被排斥。反而是人品很渣的朱温,备受文人鄙视。在民间故事中,李克用和他的“儿子们”很少被当做是外族人。

按照中国古代的华夷之辨概念,如果外族人的后代和自己一起生活,穿华夏衣冠,学习华夏的经典,认同华夏的三观,“华夷者,辨在乎心,辨心在察其趣向。生于夷域而行合乎礼义,是形夷而心华也”,“形夷而心华”的也是自己人。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李克用父子,李克用的人品不错,后世戏剧都把他当做是红脸汉子的代表。李克用和朱温争霸,人品差的朱温屡屡拿李克用的血统说事,当时的人们却根本不在乎。
唐昭宗被朱温杀死后,“贼王八”王建给李克用写信,信中提出了各自称王,灭亡朱温后一起寻找李唐宗室当傀儡平分天下。李克用的回信则是义正言辞,他在回信中称自己就是唐朝宗室一员,干掉朱温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对这种没节操的事情,他一点兴趣都没有。李克用甚至和儿子李存勖也不同,李存勖还有称帝的举动,会直接吞并成德、幽州等藩镇。但李克用一生除了吞并忻、代两州和昭义镇外(昭义镇是山西与河北交界地区,对李克用来说地缘非常重要),一生中其他的军事行动都没有直接兼并过其他的藩镇,甚至在朱温得罪他之后,也按照唐朝中央政府的指示“识大体”没有立刻进行报复。

他甚至和死对头朱温通过信,在信中李克用坚决反对朱温吞并其他藩镇,认为这是不义之举。李克用还苦心劝朱温,说朱温已经达到了人臣的极致,要为子孙后代考虑“存子孙之基”,不要继续从事“终年立敌”、撕逼不止的高风险兼并战争(这封信的写作者是自称李林甫的后人李袭吉)。

李克用和别的藩镇大战要么是替本家李唐皇室出头,要么是为老铁出头。他就连同在山西的河中藩镇都没有吞并的兴趣,对王重荣家族的后人多加扶持,这种宁可错过“大金矿”的节操在唐末可以说是独一份。不少藩镇军阀也看出了李克用的实诚,都主动低头给他当小弟,换取他的帮助,刘仁恭就是典型。

李克用在晚唐的混战中始终没干过劫持天子,把持朝政的事情。他和唐昭宗一度兵戎相见,唐昭宗服软后,就继续充当唐朝皇室的靠山,唐昭宗经常厚着脸皮向李克用要钱要保护,在危急时刻也愿意到河东避难。李克用觉得唐昭宗最“负心”的时候就是高宗下令解除他的宗籍时,李克用上赶着和唐昭宗掰扯说自己家是唐僖宗亲自写到家谱里的宗室,是地道的郑王之后,大兄弟你可不能不认你哥的账。唐昭宗死后,李克用还真心实意地给唐昭宗吊孝。

在李克用家族看来唐朝的宗室身份他们最大的依靠,他们对门第观念非常看重。沙陀人即便是在胡人内部地鄙视链中也处于低端,但有了唐朝宗室地身份,他们全家都能骄傲地和北方名门望族打交道。李存勖干掉后梁,重整江山后,还一再重用仅仅是门第高贵的世家子弟。沙陀权贵也以自家门第自豪,虽然汉人官僚甚至公开嘲笑过他们,但人家还真不是朱温部下那群动辄杀人的粗胚。在漫长的交往中以沙陀人为核心的代北武人集团逐渐成了五代军事集团的正统,就算是北宋建立,他们也赢得了自己的地位,后唐甚至也成了北宋文人眼中的正统王朝(北宋大部分文人都不认为后梁是正统)。李克用的做法在乱世中很迂腐,但他也有了千古忠义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