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奥特曼，就会想起大冢英志，然后就会想起【物语消费论】，然后就会想起我的两个偶像中的一个，邓剑学长（另一个是熊浩老师）。

说到底，这不是奥特曼的问题，而是“集换式卡牌”所形成的物语消费的必然。而物语消费的形成，又是因为大叙事日渐衰退导致的。也就是说：小学生收集奥特曼卡牌，少年们收集各种图鉴，青年们看后宫恋爱作品，成年男人喜欢修真玄幻，都是同一个时代思潮下的产物。都是大叙事衰退之后，小叙事不断滋生的结果。不过这些小叙事在不同社会阶段呈现的方式不一样，在（后）疫情时代下的当今社会，对孩子们来说，抗疫政策朝令夕改、日渐蚕食个人空间，不确定性以几何级增加带来的心灵裂痕，使得他们（我们）更加需要一些确定性的东西去安宁精神。孩子们不能去线上电子游戏里寻找慰藉，那么社交需求就变得越来越迫切——毕竟积压的心理问题不会平白无故消失，要么堆积，要么转移，要么消化，总得做点什么才可以。

我最早认识邓剑学长的文章，就是他写大冢英志的文章：知乎用户9z2Ds0：集卡游戏为何风靡？我们可能已经进入了“物语消费”的社会

那时候我就想，这么完美的人，怎么可能认识我。然后时间来到了2022年，他给我发私信了，后来成为了我的责编。

扯远了，说奥特曼卡吧，我的理解只是在邓剑学长的理解上狗尾续貂罢了。

那么“仙魔大战”又为何物？它是乐天公司1977年发售的巧克力点心，1985年加入了“恶魔VS天使”系列贴纸，引来爆发式流行。与假面骑士或水浒英雄卡不同，大塚先生认为“仙魔大战”有更妙的物语操作机制：1、没有既成的故事文本；2、一片贴纸（商品）一个角色，并附上简短的角色信息；3、数片贴纸信息串联起来，形成角色间的小故事；4、所有小故事积攒起来，形成如神话史诗的大叙事；5、消费者为了获得大叙事，购买巧克力。如此，消费对象不仅是碎片化的使用价值（巧克力）与符号价值（单片贴纸画片），更是这些符号商品组合而来的故事背后的秩序或者“世界观”。

首先我们需要一个连续逻辑的认知：

大冢英志/物语消费→东浩纪/数据库消费→宇野常宽/卡牌游戏

大冢英志谈物语消费的时候，是从互文关系去研究的。当然，鲍德里亚说，这就是无限滋生的消费景观，是符号化产物的结果。就像随食物附赠的卡牌才是本体，而孩子们并不是因为要吃食物（生理需求），而是因为享受叙事（精神需求）才去购买东西一样。当然，现在的卡牌已经不是附赠了，而是名正言顺地售卖自身，也就是售卖符号。

家长的担心“这些卡片有什么用处”，虽然看起来像一个抱怨，但这个抱怨准确地发现了卡牌售卖的变化过程：如果是和食物搭配一起售卖，会得到什么样的结果呢？

你觉得浪费和无用，那个理由听起来更“景观社会”化呢？

最早的时候，对国内的孩子们来说，即便是没有引进日本ACG文化，也早有卡牌收集这件事风靡学校，那就是小浣熊水浒卡（后来还出了三国卡）。108是一个不是马上努力就能获得的数字，但又是一个通过持续努力可以获得的数字。

那么干脆面去哪里了呢？或者说对完全不了解（水浒）故事的小孩子来说，收集水浒卡的意义在哪里呢？

奥特曼与水浒卡的本质区别在于：

奥特曼是一个虚构的世界观，水浒卡是用来唤醒集体无意识的卡牌。
奥特曼卡牌上更多是数值和图案，水浒卡牌上总会有典故与介绍。
奥特曼对现在的小学生来说形成不了宏大叙事，而水浒卡牌先验存在着一个宏大叙事。
奥特曼是一包整体售卖，很难单张售卖；而水浒卡牌则是单张售卖。

当然，奥特曼之外的其他卡牌（比如宝可梦）还有另一个特质，那就是这些卡牌存在另一个叙事空间，即对战空间。

是的，当卡牌是重复出现的时候，当然是无用的。但如果卡牌可以进入对战空间，重复出现的就可以为“竞技物语”（邓剑）提供新的秩序可能。

对战空间的唤醒，与宏大叙事的存在是完全不同的。对战空间可以一次又一次被唤醒，即便可能是相似的配置，几乎完全相同的出装、战斗、合作、胜负，都可以让人一次又一次沉迷其中。

而水浒卡因为存在一个宏大叙事的极限，所以只要收集齐之后，面对满满的图鉴，就对孩子们失去了兴趣。

所以出路有三个，不知道如果是你，会选择哪一种？

1 马季在《宇宙牌香烟》（其实名字是《一个推销员》）中说，每一套我都少印三张，让消费者永远都收集不齐。这叫做物语的残缺，通过反向利用格式塔理论，让消费者一直处在无法完整的焦虑之中。

2 小浣熊出完水浒卡之后，又开始继续出三国卡，因为三国卡无法明确收集齐的最终目标，但又存在一个极限边界，可能对小孩子影响不够，但对青年来说就不一定了。这就是物语的边界。

想想三国杀的武将出了多少个了：三国杀官方按照现在每个月出1个新将的速度，还包括修改旧将，在不考虑市场的情况下，10年都未必能填满所有的三国人物。

3 而大冢英志说，还有一种办法，物语的交错。当年的仙魔大战，是可以无限引入各种人物的，物语没有上限，不需要考虑大叙事本身的极限值，因为这就是大乱斗本身。

如果不考虑大乱斗最终可能发展为“大逃杀”的情况下，大乱斗就是一个典型的后现代风格的类型拼贴下的产物，不同叙事中的人物一定会相见，“关公战秦琼”不再是一件让人惊异的事情。

画风不同却可能暂时共存，听起来不像美少女恋爱游戏吗？不像各种卡牌游戏的合集吗？
英雄联盟、风暴英雄、APEX、王者荣耀、游戏王、万智卡，不都是这样的存在吗？而且为了更好的容纳各种风格，这些对战型游戏还发展出各种画风的皮肤。

我们的社会早就形成了庞大的卡牌收集网库，这当然不是孩子的问题。
就连双十一、春节拿优惠，各大APP都会非常熟练地推出“收集”元素的游戏，最知名的可不就是集五福吗？

成年人在集五福这件事上的成瘾程度，恐怕比小孩子来说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们哪有资格去批评小孩子呀，是觉得小孩子就像“一张白纸”，学坏了就不会再变好了吗？
这种来自洛克的“现代儿童教育学”的理念，不能说错，只能说是影响了全世界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