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慈欣不过是用寓言重新写了一遍现代性的神学起源,又讲了一套从封闭世界到无限宇宙的科技神话。他并不是把物理学家写成了先知,而是物理学的发展历程中本来就充满了哲人、先知与基督教圣徒。他并非第一个写就新人类神话的人,而是培根与伏尔泰的浪漫理想,康德式哥白尼革命的精神继承人。要知道,这些东西甚至包括()本身对某文化来说都是1840年以后的舶来品,他自己只是那场运动遗留的固执且保守的活化石而已。
所以我们很难单纯从现代已然分化发展好的建制化的科学视角看待这种科幻,我们也很难从理性与逻辑的角度理解刘慈欣,我们只能回归到曾经那个属于自然哲学与神学的动荡年代以把握刘慈欣的科幻内核。如果我们承认科学革命来源于十六至十七世纪的基督教西欧,那么我们就不可能拒绝这种让科学回归于其宗教母体的诠释路径。
谈到过“刘慈欣技术神话”中的两个隐喻:
1. 成功的社会变迁是可能的,新的传统终将建立,导向一个不再迷茫的未来
2. 我们可以为即将到来的新传统构建一个新的神话,一个以人类成为神的未来为前提的神话
这并不是单纯的刘慈欣神话,而是我们切切实实所经历过的历史。启蒙精神打包带走了基督教世界,在混沌的宗教战争与世界级迷茫之后奠定了新人类的基石,这些新人类也坚定地相信自己要给其他未现代化的人类带去现代性的福音。这正是现代性运动当中人类对分享神性当中的无限可能性的自我肯定,是哥白尼与普罗米修斯的精神图腾,也是俄狄浦斯的悲剧。
自始至终,大刘所坚持的人文关怀有且仅有一种,那就是“基于科学技术不断发展并且不断发展科学技术的人类在这条道路上自我肯定的现代性”,这蕴含了一种在带有高度不确定性的迷茫中抱着自我肯定的心态不断前行的希望与坚定意志。如果人性在基督教道德上的堕落恰好是现代性社会的发展基石,那么你会选择拥抱克尔凯郭尔还是尼采?
至于你是否喜欢并支持启蒙运动神话,这是你的选择。
至于你是否认为宗教、神话与神秘学知识属于应该被扫除的封建迷信,这也是你的选择。
至于你是否认为人类能够重演第二次科学大革命并且应该为了这一遥远的目标而支付不亚于第一次的代价,这也还是你的选择。
失去“人性”,失去很多。失去神性,又会失去什么呢?能够感受的人自然会感受刘慈欣的小说内蕴的强大生命力,天空与宇宙属于未来的他们,他们也属于无限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