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以来,越南的一系列高层人事操作,惊愕了全球。
去年1月,政治局委员、副总理范平明和另一名内阁副总理武德儋因核酸试剂腐败案和援助包机腐败案被罢免。
随后,越南国家主席阮春福基于同样的原因引咎辞职。
今年2月,政治局委员、副总理陈俊英因任职工贸部长期间旧部涉及贪腐而引咎辞职。
今年3月,接替阮春福,年仅54岁的70后,越南最年轻领导人,最有希望接班阮富仲的国家主席武文赏,因担任广义省委书记期间两名旧部涉及贪腐案而引咎辞职。
今年4月,政治局委员、国会主席王廷惠因其助理范泰河涉及贪腐案而引咎辞职。
今年5月,党务系统实权人物、越共中央书记处常务书记兼组织部长张氏梅,亦因旧部涉及贪腐而引咎辞职。
至此,本届18名政治局委员中,已有6名因旧部或直接下属涉及贪腐引咎辞职,占到了三分之一,其中涉及3名“四家马车”成员(最顶层领导人员)。
对于越南的高层人事震荡,国际上议论纷纷、众说纷纭。很多人习惯性地将这一轮震荡归因于内部权斗,描述为改革派和保守派、亲中派和亲美派、南派和北派的权力倾轧。
正和君以为,由于制度本身的不完全透明,不排除这轮震荡的背后有权斗的因素。但更多的,或者说主要的因素,应该是对领导者的领导责任追究,反映的是以阮富仲为代表的高层反腐的坚定决心和建立责任政府的坚定意志。因为:
其一,这6名政治局委员的下台,都源于一个共同的原因,那就是其直接下属、旧部或职责范围涉及重大贪腐事件,本人应当为此担负领导责任。
其二,这6人的下台是有标准的,无差别的,只要触及重大贪腐事件的领导责任,哪怕贵为国家主席,都要引咎辞职。这其中最值得观察的是武文赏。他是阮仲富的追随者和坚定支持者,也是阮仲富发动反腐运动的重要参与者和主要执行者。由于阮富仲年事已高,健康欠佳,他被视为阮最钟意的接班人。但是,当他触及腐败的领导责任时,同样被“挥泪斩马谡”。这种无差别、无亲疏的责任追究,很难和权斗完全挂起勾来,也很难与“清除异己”完全挂起勾来。
其三,阮富仲及高层对反腐是动真格的。越南经过近四十年的革新开放,经济上取得卓越成就,政治活力和社会活力得到极大激发,但伴随而来的是腐败问题愈演愈烈。高层看到腐败问题已经成为社会的毒瘤,成为经济社会发展和继续深化革新开放的拦路虎。因此阮富仲决定在自己余下的任期里认真解决这个问题,并取得高层的共识和支持。这些年,他们在反腐的路上确实祭出了雷霆手段,震撼了整个社会,也彰显了高层的决心和魄力。
第四,越南的反腐,不光抓人,而且注重从根本上解决腐败问题。他们出台财产公示制度,强化集体领导和对公权力的监督制约,打造负责任的官员和负责任的政府。
当然,有些国人担心,他们这种雷霆反腐,导致三年里三分之一政治局委员下台,会不会动摇执政基础导致社会不稳。我看这或许是我们这边的典型的阴谋论和维稳思维在作怪,我们大可不必杞人忧天。这三年来,尽管越南的高层人事频繁变动,但都是在稳定和有序的前提下操作的,并没有影响社会根基。更为重要的是,他们这种有力度、无差别的公允的反腐运动,不仅没有削弱高层的形象,而且得到了民众真心的拥护和支持。
正和君之所以说,这个邻国不简单,是因为他们似乎已经走出了效仿老大哥的东施效颦之路,已经走上了一条独立自主的、坚定革新开放的成熟道路。
我们知道,越南的革新开放发端于1986年的六大,比我们晚了将近十年。在其后的15年时间里,他们基本上是在模仿和抄袭我们的成功经验,甚至他们的重要官方文件往往也毫不避讳地大段抄袭。
但是,以2001年的九大为标志,越南似乎开始摆脱抄作业模式,从政治上、经济上展开大刀阔斧的、富有自身特色的革新开放之路。
他们革新开放的路数无非两条,一是政治上盟主化,二是经济上市场化。前者包括强调集体领导、革新国家机器运作方式、开展国会代表直接选举、官员财产公示、推动国会质询和信任投票等,后者包括缩减国企、壮大民企特别是中小企业、推动土地相对私有化、打造经济特区、扩大国际合作、加入WTO和TPP以主动融入国际等。
前者旨在释放社会活力,后者旨在激发经济活力,两者皆服务于解放和发展生产力。
我们说这个邻国不简单,是因为他们深刻而准确地把握住了人类文明发展的基本规律和历史潮流前进的基本方向。盟主化也好,市场化也罢,它们都代表着人类文明的基本规律和发展方向,都是人类文明的共同成果,与所实施的社会制度无关。谁坚持这样的文明成果和发展方向,谁就能够取得长足的发展;谁逆历史潮流而动,谁就要付出惨重的代价。我们改革开放以来取得的巨大成就,何尝不是坚持了这样的基本规律和发展方向呢?
当然,这两大基本规律源自西方,必然带有西方的烙印。坚持它们,不等于照抄照搬它们。相反,要根据自己的国情,走出既符合其基本规律,又富有自身特色的发展道路。
在这个问题上,我们的邻国做到了,而且做得相当不错。
诚然,作为发展中国家和新兴国家,无论是反腐还是革新开放,越南都不是完美的,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但只要顺应历史潮流,只要坚持改革方向,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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