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蝉赋(并序)/路子墨
序:蝉者,余谓之夏之天使也。
高雅之士,吟清露,鸣高歌,虽聒噪不免引人所厌,然其于夏之热闹喧杂,亦添乐味也。故其存也,适时之气氛,和夏之韵味。
……然近年来,有捕幼蝉未脱壳做小吃者,高贵者遍食奇珍美味,海鲜山珍不能足欲!飞禽走兽不能足欲!奇葩佳野不能足欲!
……乃发奇想,食我林中居士,高雅之物,饮露鸣歌之才!乡村随兴捕蝉之风,夜幕未落,而相与携灯寻蝉者云集雾列,每夕至深夜方归,点检所获数目,有溢笑之声。
余恸不忍,或至泣下,不相与为伍。思每夜难逃噩运之幼蝉,十有八九,乃伤不能已,然农村乡下,惟金钱利益是瞻,劝之不得。
于是忍泪思之凑效之法,奈何余不才,既乏所资,又不能近官政。不得已,惟自感伤涕泣而已,爱蝉之心,可以此见之。
一夜忽感蝉寄梦托于余,其羽裳华丽,容姿甚雅,类仙子也。其余不能多记,而其言语,犹记忆犹新。
仙子涕泣而诉,自言蝉之化,语多情挚苦音,说其蝉族之遭悲遇,存于世岌岌可危也。言语恳切哀痛使人不忍卒听。其语录入赋中。
末,嘱余作文以赋,为之鸣哀怨不平之声。余虽推脱不才,恐不胜所用,然仙子再三恳求,涕泣凌乱如雨,余感其哀之深,并恨俗夫之无德,乃强忍泪作赋。
时乙未夏六月,赋成而稿未修,孟冬得隙,录稿并为之作序。子墨伏案含泪笔。
際蝉赋:
路子临书,恸不自胜。
方历秋阳之悲,又追夏风之虞。
污移形字,顿觉黄髫无知。
秽满体肤,岂合白首含孽?
时居仲夏,别熏风之美,
偶闻清音,起芜华之灵。
倘造物之佳度,应溢纯笑,
或人杰之均心,一视仁同。
念俗夫之鄙见,止求值价,
叹雅士之夭折,断绝清魂。
惟高丘兮发木,且清泉兮毓英。
喜尘土之能容长,羡嘉树之可载音。
临卷开章墨与香并,游次憩可秀与声同。
听林聒而望高远,俗心意止,
目云翼而思翩翩,仙绕文成。
夫饮露之芳君,堪识噩季?
其和风之秀灵,却被穷凶。
遂枯哀鸣,乃绝妙舞。
自忧后世之命,不甘亡也,
漫求惟今之行,有苦于兹。
因寄梦托于某,便传语希于吾。
适路子叹世俗之悖理,恰仙蝉殷语致急情。
披褥方睡,就移微魂。
数错转于幽境,几曲回乎绝逢。
忽置身于暗日,滋恐尤厉,
乍周遭乎云缈,觉奇益发。
环佩缓出而声隐隐,霞影扶风而服华霓。
当不解之时,避形难速,
其慕叹之会,或思雅谈。
仙貌伏前,云袂着地。
言且如疾,神态若易。
乃闻伊灵蝉之所化,特持诉于某人。
哀语切切,胡不信兮?
自说本乐于苍远,饮露得歌,
食居于嘉木,兴游或戏。
先生于黄土,脱壳而见昊极,
中繁于绿树,寿尽而归厚尘。
生衍交替,数年之一周,
聒鸣缀华,期旬之秋夏。
此况故安,不虞新祸!
俗贵以稀奇之享,鄙夫以微值之利!
遂屠于萌土,做食于未成!
何其仇恸?绝仙族之世!
且论愚行,葬三才之灵!
哀不能已,计无可施,
寻梦得余,托告可期。
闻罢抚眉,虽布衫如水洗,
思恸掩面,况蠢心亦惭悲!
旦日醒来,枕泪如泼!
遂援笔命赋,宣于众,示警戒意,
并期不负仙子之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