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看完,视频前面的部分我是很赞同的,然后接下来我注意到了督公从视频的12:08秒处开始对张校长的一些高论。督公有学上、有好好读书的环境,并且最后考上了名校、目前创办了知名自媒体、家庭美满,甚至有一个能让人在十二月份只穿短袖的空调房,是前天刚冻感冒的我所非常羡慕的成功人士。督公讲的话自然也足够高屋建瓴,足够体面理性,牢牢把握住了(几乎是)在野党人面对新下发文件的自身站位,给的建议也很能表达扮演了“安排出路”的双料高级身份的某种自觉。除了犯下“不知道张桂梅校长在当年并不是全国人大代表”这种足以使论点和结论发生严重偏差的小小错误,还是以执牛耳者预备队的视角回答了“怎样学张桂梅”的问题:如果是说办学,普通人没法学。
所以到底一个普通人可以怎么样学习张校长呢?
刚才说了,办学,普通人没法学。
那么成为一名普通的教育工作者呢?
当然是可以的,全国每年考教资的人那么多。
然后呢?成为一名优秀的“中/高考名师”?有理想和余力的话可以在教学大纲以外再加一点经由教师自身判断认可的人生哲理给学生。有的学生听进去了,就会从中挑选一两句一直记下去,虽然最终大家仍不免面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各省教学资源分布和录取状况极大不公的、公平考试。
成为一名更加爱岗敬业,更加服从安排的人民教师,固然是一种学习张校长的办法。但是张校长出现的意义本来就不止是一个以“地方”和“政府”为主语的、将“加强高考录取率”或“改善地方教育质量”作为唯一己任的带编教书匠啊——如果是这样的一个“应试名师”,全国每个地级行政区都可以找出几十个来。当然这里并不是说张校长作为教育工作者的本职教书育人工作完成得不好,也不是说我刚才cue的那每个地级行政区的几十个名师们在课堂上没有教点好东西。我至今怀念感谢我过去的老师,我自己也是考了教资的。只是我觉得既然并非文件创造了榜样,那么榜样的意义就不应该只是让人更加遵从教育主管部门每次下发的文件。
理想唤起的,是张校长逆保守思潮而行的勇气。信念支撑起的,是因为愚昧家长不许女学生上学,所以张校长为了对抗这些愚昧,也为了将失学女学生从一步步滑向只能嫁人的绝境中解救出来的能动性。只成为服从安排的老师是没有用的。连督公提到张校长,想到的关键词也首先是办学。拯救女生的失学,拯救女生失学后人生被硬生生掐断,只能带着已有的、不多的知识从此被卖进相夫教子困守家庭的人生,未必一定要办一所新的学校,也未必一定要通过“贡献”的方式。
拯救失学或拯救人生,可以直接一点。
去拯救。
有没有一种可能性,我们已厌倦了“建设性贡献”这样的关键词,也厌倦了被迫不断自证的“付出”?我们生在一个伟大的国家,悠久的历史留给我们无数宝贵的知识,发达的出版业制造了海量的书本,只是并非每个人都能获取到。面对存量其实很多,但是主要是分配不公的问题,历史上的人们通常会怎么办呢?
去斗争。
问题很明显,答案也呼之欲出。那就是张校长作为杰出的楷模和优秀的榜样,并非只是作为校长或作为教师甚至作为干部。而是张校长作为一个行动者,在共产主义大旗下获得感召,以教育工作为介入点,身体力行地对抗一切打断女学生求学之路、抓捕女学生进入婚姻、甚至禁锢女性人生的选择的庞大力量。所以这也是一些网络上一些抹黑张校长的宵小所不能理解的,为什么会有如此多的旁观者在看到张校长的事迹后会发自内心地赞美、讴歌、支持、捍卫。张校长在此刻的意义远远超出她自己,也超出了华坪女高,而是超越于地域之上的,对应一切妄图倒车,强迫女性回到封建时代的逆流的有效且有力的一次回击。
这是共产主义旗帜最初的力量,也是女性真正的力量。
循着这样的力量的方向前进,就是普通人正在学习张校长。
对身边的宣扬女性不该受教育的声音的驳斥;对身边有失学之虞的女生及时伸出援手;成为教师,且不只是成为一名优绩主义的教师,对班上的男女生做到一视同仁悉心教导,同时及时批判性别不平等的声音,向孩子们内心埋下平等的种子;呼吁改变或站到足够高以改变我们的社会环境,让未来的社会不会再在就业、报酬、婚育等领域歧视女性。
这些是办学以外的能学习张校长的具体的方式。
虽然很难。但是张校长当年可没有张校长自己的事迹作为激励。也很难。而她成功了,不是吗?
最后插句题外话,对张桂梅的种种褒美和颂扬就像星体的光环一般渐渐让人视线的焦点发生了一些微小模糊,模糊到忘记了最初是什么心境与什么目的,譬如在文网严密时文人只能通过哭庙表达愤慨,但是哭得效果只因实在是太好,结果大家都沉溺于哭庙活动本身上面去了。
单纯哭能哭出这么大动静?希望此刻感到释然的人们都不要忘记自己曾经为何失语又为何悲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