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姐姐嫁给陆泽安三年,他也从没正眼瞧过我,却
在姐姐回来后迎娶她进门,还为了救她的孩子,害
死了我的孩子……重生之后,我对陆泽安视而不
见,嫁给了七皇子,可他与姐姐却疯了。
在衍儿三岁生辰那天,我央求陆泽安许久,他才答
应带我们母子去光华寺祈福。
衍儿长得粉雕玉琢,机灵聪慧,却因了我的缘故,
被他父亲所不喜,甚至抱都没抱过他。
返程中途,随从忽地在陆泽安耳边说了什么,只见
他脸色一变,策马离去,将我们母子丢在了山上。
偏偏天色突变,狂风呼啸,下起大雨来。
我与衍儿的衣衫被风雨打湿,狼狈不堪,过了大半
日雨停了,我抱着哭累睡着的衍儿地回到镇国侯
府。
刚一进门,便听到府里传来一阵喧闹的乐声
府中是有什么喜事?
我抱着衍儿穿过仪门,看到到处张灯结彩贴满了囍
字,不禁疑惑地问管家:“府中有人成亲么?”
管家眼含轻蔑地看着我:“侯爷要迎娶云大小姐进
门,难道二小姐你不知情?”
我错愕不已,欢喜之余,心头又涌上担心,姐姐她
回来了...…陆泽安果然还是只喜欢她一人。
三年前姐姐在与陆泽安成亲前夕,无故失踪,爹娘
寻找许久也没有她的下落,他们不敢得罪镇国侯
府,又以云家上下的安危逼迫我,命我替姐姐上了
花轿。
我从小便爱慕陆泽安,嫁给他的这三年也对他无微
不至,体贴至极,可却从未暖化他的心分毫。
如今,我姐姐回来了,恐怕过不了几日,我这个侯
府夫人的名号,便要拱手让人了吧。
云宝珠嫁入侯府,阵仗煊赫,吹打鼓队绵延数里。
拜堂时,我立在婆婆身旁伺候,姐姐身上的红嫁
衣,陆泽安眉眼间掩不住的笑意,都如针一般刺在
我心上。
那边洞房花烛一室春光,我房里一片冷清寂寥,衍
儿也忽地发起了高烧。
他的小脸被烧得通红,难受得呜呜哭,我心如刀
绞,泪如雨下。
姐姐的孩子唤作耀儿,生父不明。
每每提及此事,她都会苍白着脸,眼眸含泪,因此
陆泽安便不再问,府中其他人也噤若寒蝉。
耀儿身体不好,进府之后病得更重,府中的大夫便
都被叫去了他的房里,据说是娘胎里带来的病症。
这天,陆泽安重金请来一位仙风道骨的郎中,给耀
儿诊过脉后,仙郎中开了个方子——“需要以血脉
相近的童子心头血做药引。”
如此荒诞的说辞,陆泽安沉吟片刻,竟然信了。
自三年前洞房夜之后,他头一回再次踏入我的房
中,不顾衍儿仍在发烧,径直将他抱了去!
我拼命阻拦,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陆泽安,衍儿
还在病着,你疯了吗?!”
陆泽安满面急色,“云雨竹,你能不能大度一些?
再迟一些,耀儿便会性命不保,宝珠身子孱弱,她
承受不了这个打击!”
我眼前一阵发黑,自己爱慕这么多年的男子,竟是
如此冷血无情之人。
“衍儿他是你的亲生骨肉...这三年来你对他不闻不
问也就罢了,如今怎么又能为了别人,而伤害
他?”
“只不过是取一些血而已,不会危及衍儿的命。”
陆泽安身量高大,我又怎是他的对手?他太过着急
将衍儿抱走,以致于将我撞倒在地。
我躺在地上眼前泛起阵阵黑雾,倏地昏了过去。
醒来时,丫鬟翠羽伏在我床边低声哭泣,我怔了须
臾,想起昏倒前的事,连忙掀被下床,衍儿....我
的衍儿.…
翠羽忙将他抱了过来,我看到他苍白昏睡的小脸瞬
间泪如雨下。
解开他的衣襟后,我在他瘦弱的胸膛上看到一道新
鲜狰狞的疤痕。
“二小姐,侯爷他也太狠心了.…”
我心里发苦,将衍儿抱进怀里,头一回对陆泽安生
出恨意。
感情之事勉强不来,他不爱我我不怨他,但他如此
对待我们的孩子,就让我难以忍受!
珠帘响动,竟是陆泽安走了进来。
他神色复杂地看着我,解释道:“雨竹,方才我也
是太过心急,并非有意伤害衍儿,
他..…还好么?”
“陆泽安,你不要再假慈悲了!”我眼里迸出怨
恨,“耀儿其实是你的私生子吧?若不然我真不知
你为何会为了他人,狠心取自己儿子的心头血!”
陆泽安蹙起眉,“你别胡说,我与宝珠清清白白,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如何?”我的眼前又泛起黑雾,“事实就是你
为了别的女人,伤害你自己的儿子!”
陆泽安面色微沉,“云雨竹,你何时变成了这样讨
人嫌的怨妇!”
他目光扫过桌案上的一卷卷书画,讥讽道:“东施
效颦,纵使你模仿得再像你姐姐,你终究不是
她!”
我眼角流下泪来,无声苦笑,事到如今,他还以为
我是在模仿姐姐。
衍儿夜里又发起烧来,小小的身子滚烫得灼人,我
日夜守着他,三天后方退了烧。
在此期间,陆泽安又来看过他几回,眉眼间满是懊
悔怜惜,我见了不禁又生出一抹期望——他心里也
是爱衍儿的吧?
毕竟,他本就温和斯文,只是不喜欢我罢了。
衍儿身体好一些后,我带他去花园里玩,远远地便
听到下人们与耀儿玩耍的声音。
我垂下眼,掩去失落与苦涩,却也松了一囗气,耀
儿病好了,衍儿便也不用做药引子了。
却没想到,当天夜里,耀儿的病情突然加重,灯火
通明,阖府的大夫忙碌一宿,说还要再吃一次仙郎
中开的方子。
耀儿小脸青白,云宝珠哭得肝肠寸断,陆泽安心如
刀绞,再次来到了我的住所。
他眸泛泪光,看着熟睡的衍儿,艰难开口:
“雨竹,再让衍儿救一次耀儿好不好?”
我的心一下子掉入冰窟里,用力将衍儿抱在怀里,
红着眼看他,“你不能这样对他!”
陆泽安顿了顿,命人将我带走,他再一次带走了我
的衍儿。
3
我被陆泽安囚禁三天后,被他放了出来。
他双眼通红,似是狠哭了一场。
我惊疑不定,却被不远处的小棺材惊住,这、这是
什么?!
翠羽哭着说:“二小姐,小少爷他……”
我的衍儿出了事。
我手脚发软,半爬半跪地走到那小棺材边,冰凉的
手推开棺盖,一张毫无血色的小脸出现在我面前。
“衍儿!”
我难以置信,颤着手抚摸他的脸颊,一声声叫他的
名字,他却未像从前那样甜笑着回应我。
我的孩子紧闭着眼,嘴唇发紫,他就这样死了。
陆泽安,他当真为了一个不相干的野种,害死了我
们的骨肉。
一阵剧烈的头晕目眩,我再次昏倒了过去。
耳边隐约传来人的说话声——
“.….侯爷,夫人常年忧思过度,积重难返,药石无
医,还请节哀顺便。”
陆泽安怔住,“她怎么会生病?她平日里看着不是
好好的?”
云宝珠拭泪道:“泽安,妹妹既然病了,你今晚便
留下陪她吧,我来照顾耀儿吃药。”
“不行,耀儿身子眼见着有点起色,你不能受累,
我来亲自照看。”
我无声冷笑,宝珠宝珠....….在他的眼里,从头到
尾都只有我姐姐一人。
他们走了,只留下翠羽在一旁低声哭泣。
自打知道我不受陆泽安待见后,爹娘便对我不闻不
问,他们从前便极为偏心,待姐姐如珠如宝,如今
更是权当没有我这个女儿。
姐姐嫁入侯府后,他们倒是来了许多回,每次都是
直奔姐姐的住所,连顺道关切我一句都不曾。
无论是做云家二小姐,还是镇国侯夫人,我都只是
虚有其名。
倘若只是我自己受磋磨倒也罢了,可如今,他们还
害死了我的孩子。
4
我在去寺庙为衍儿念经超度的路上,被山贼绑架
了。
山贼们得知我是镇国侯夫人,便修书一封勒索白银
万两,送到了陆府。
陆泽安看罢信,半信半疑。
云宝珠道:“这阵子妹妹精神不好,想是她太过伤
心,开这个玩笑引你关心吧,泽安,你还不快去?
别让妹妹等的太久。”
陆泽安丢下信,蹙眉道:“她就是太闲,总爱这样
无事生非。”
从前,云雨竹初入侯府,也做过不少类似的事,陆
泽安都看厌了。
可他却没想到,当天傍晚,便收到了我的一根断
指。
血淋淋的,看得云宝珠当即晕了过去。
陆泽安面色一慌,这才相信山贼的话,连忙命人带
了赎金前来救我。
可却迟了一步。
我本就时日无多,又被山贼磋磨半日,他们见镇国
侯府迟迟没有回音,便认定我扯谎,淫笑着朝我扑
来。
陆泽安对我见死不救,我彻底死心,趁他们不备取
出袖中藏许久的匕首,抵在了颈上。
血溅射而出,我的视线一点点模糊。
阖上眼之前,我看到陆泽安狂奔而来,英俊的脸上
满是惊慌与心疼。
呵,他怎么会心疼我?终究是我痴心妄想了。
陆泽安赶到后看到的便是云雨竹自尽的一幕。
他心囗忽地一阵刺痛,仿佛失去了极为宝贵的东
西。
掉落在一旁的匕首,精致小巧,镶嵌着五彩宝石,
陆泽安神色怔忡,仍有些回不过神来。
直到将她与衍儿合葬之后,他才忽地想起那把匕首
的来由。
许多年前,他在云府玩耍,不小心掉进井里,害怕
无助之际,有个小姑娘一直陪着他说话,直到有人
将他救起。
小姑娘杏眼桃腮,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讨喜,他
有点心动,便将一直带在身上的匕首送给了她。
后来他生了一场大病,忘了一年前的事,自然也不
再记得匕首与小姑娘。
在云雨竹死后,陆泽安才想起来此事,一直萦绕在
他心间的疑问也得到了解答。
怪不得她总喜欢跟着自己,总是用那种含羞带怯的
眼神望着他,似是在等他的回应……
她房里的那些画轴、书法,他头一回展开,这才发
觉风格笔迹竟与自己十分相似。
云雨竹并非在模仿宝珠,而是一直在跟随自
己.…….
他每回外出回来,房里都有温茶暖衾,体贴周到,
这不是伺候的粗心小厮可以做到。
记忆中那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渐渐变成后来沉默
寡言、眉眼哀伤的怨妇。
心囗一阵刺痛,这一切,都是因为他。
是他忘记了她,是他对她的爱慕与殷勤视而不见,
是他明知她也是被逼替嫁进门,却仍将失去宝珠的
怒气撒在她身上。
洞房之夜,他待她何其残忍?
却没想到在那种情况下,她仍会怀有身孕。
可他待他们母子如何?不闻不问,由着下人欺辱,
甚至还为了宝珠的孩子,而害死了衍儿……
陆泽安心如刀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是喜欢云
雨竹的。
只是他一直以为自己只喜欢宝珠,等他终于醒悟
时,雨竹已经被他害死。
一切都已太迟。
5
陆泽安整夜守在云雨竹的灵堂,望着他们母子两人
的遗物彻夜难眠,引起了云宝珠的不满。
“他们母子既然都死了,泽安你再伤心也无济于
事,耀儿他昨夜又咳嗽了,大夫说要再吃些人参补
汤才好..”
女子细柔的声音在耳畔响个不停,陆泽安心中却忽
地生出一股厌烦。
宝珠身子不好,脾气骄纵,他包容忍让了她十几
年,在这一刻却觉得疲倦至极。
雨竹怀孕生产,他从未过问关心一句,甚至在衍儿
出生那日,他因公外出,直到次日才去看了孩子一
眼。
衍儿长到三岁,他从未抱过他一回。
他迎娶宝珠进门的时候,雨竹在做什么?
他与宝珠卿卿我我的时候,她又是怎样的心情?
他要衍儿的心头血做耀儿的药引时,她又是怎样的
心如刀割?
陆泽安眼眶通红,想起云雨竹拦在他面前,哀求着
他放过衍儿时的神情,他痛苦不堪地掩住脸,低声
痛哭。
他欠他们母子太多太多,若是可以重活一世,他定
会尽全力弥补……
“什么?你要将我们母子送到庄子上去?”
云宝珠难以置信地望着陆泽安,“泽安,你怎么可
以这么对我们?”
陆泽安满眼疲倦,“宝珠,三年前的事我都知道
了。”
云宝珠脸色一白,“泽安,你、你听我解释.…”
“解释你为什么跟别的男人私奔?”陆泽安眸色冰
冷,“云宝珠,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云宝珠跌坐在地,低声哭了起来。
陆泽安眉头微皱,心烦不已,吩咐下人送他们出
府,转身又进了云雨竹的住所。
这里遍布母子两人生活的痕迹,他自虐一般,跪在
了灵堂前。
意识在缥缈云雾里飘浮了不知多久,渐渐地鼻息嗅
到了清新的花草香气,一簇阳光晃到了眼睛上,我
下意识地抬手去挡——眼前是蓝天白云,我正躺在
一片草地上。
“二小姐,别睡了,咱们该回府了,迟了老爷又要
数落我了。”
我怔怔地转过头,见翠羽仍穿着在云府的衣裳,不
禁有些奇怪,我这是在哪里?难不成是在做梦?
不对,死人是不会做梦的。
难道我没死?也不太可能,大夫不是说我药石无医
么?
“二小姐,快走罢,待会儿天就黑了。”
我按下疑惑,起身随翠羽回了云府,紧接着回到了
自己出阁前的房间。
看着镜中少女的模样,我心下一惊,难不成我是重
生回了未替嫁前的时候?
为了验证这一荒谬猜想,我问翠羽如今是永安几
年,她一副我吃错药的神情看着我,“二小姐,今
年是永安四年呀。”
我果然是重生了。
永安四年,我是这年秋天嫁给陆泽安的。
如今刚刚入春,我还有机会重写自己的命运。
无论如何,我都要远离陆泽安与云宝珠这对璧人,
寻找属于自己的幸福。
6
对翠羽来说,二小姐最近似乎是变了一个人。
从前的二小姐喜欢作画写字,整日里闷在房里,只
有陆侯爷来找大小姐时,她才会走出房门,紧随在
两人身后。
眼神怯生生的又满是爱慕,看得翠羽既心疼,又替
她感到难过。
喜欢上一个不会喜欢自己的人,二小姐也太可怜
了。
若是两人毫无交集那倒也罢了,可这个人偏偏是自
己的未来姐夫。
可最近却不是这样,二小姐丢下字画,改学起骑射
来。
就连陆泽安来找大小姐,她也不闻不问,每日天一
亮便策马出府,与她新结识的朋友游览山水。
翠羽不明所以,但这样生气勃勃的二小姐,可比从
前快乐多了。
小姐高兴,她也跟着开心。
既然重活一次,我自然不想再与陆泽安有任何瓜
葛,当他再来府上找姐姐的时候,我都在外面纵情
策马。
视野开阔之后,便忽然觉得,从前的日子只拘泥于
他这一个人,未免太过愚蠢。
世间好儿郎万千,我没道理只吊死在他这一棵树
上。
这天,我在山上打猎时,遇到一位一身白衣的贵公
子,他生得十分俊美,通身贵气,我便不由得多看
了两眼。
谁知他也正瞧着我。
我与他四目相对,盯着看了一会儿,两人都忍不住
笑了。
“在下裴绍,敢问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我眉眼弯弯,“我叫云雨竹,裴公子,不知你有没
有兴致与我一道同行?”
裴绍见识渊博,谈吐文雅,一看便知是大户人家教
养出来的贵重公子。
因了重活一世,我说话做事便无太多顾忌,怎么舒
适怎么来,他毫不介怀,反倒笑吟吟地夸我率直。
“见多了太多矫揉造作的女子,云姑娘这般直率天
真,倒是难得”
我眉眼飞扬,豪气道:“人活一世,自然要取悦自
己,不应为了旁人说什么,而委屈自个儿。”
裴绍若有所思,漂亮的凤眸微挑,“不知裴某有没
有这个荣幸,送云姑娘回府?”
“当然可以,裴公子若是不嫌,我们择日一道去光
华寺祈福如何?”
“好,裴某届时去接姑娘。”
裴绍生得出挑,随从派头亦十分豪华,他如此隆重
地来云府接我,动静自然传到了我爹娘那里。
他们问我:“外面那位裴公子是什么来头?和你是
什么关系?”
我随意说道:“我与他不过是朋友罢了,爹娘你们
别多心。”
话虽如此,他们定会竭力打听清楚裴绍的身份。
若是个高枝儿,若是比陆泽安还要好,他们便会想
法子叫姐姐得到。
从小到大,向来如此
只有云宝珠不要的东西,他们才会施舍给我。
而但凡是好的,哪怕她不要,爹娘也会给她。
同样是亲生女儿,区别对待如此明显。
在去光华寺的山路上,我没想到会遇到陆泽安。
7
山道窄小,我与裴绍便弃了马车,并肩信步往山上
走去,没走多远,便看到前面有许多人停下,似是
有人挡了路。
拨开人群,我便看到了陆泽安那张惹人厌恶的脸。
他同前世一样丰神俊朗,只是如今我心境不同,对
他的感觉便也迥异。
陆泽安与云宝珠前来上香,两人所乘的竹轿坏了,
云宝珠不愿下来走,陆泽安在低声哄劝着她。
得知了来龙去脉,我不禁翻了个白眼,姐姐是身子
孱弱,但也不至于连路都走不了,她无非是想陆泽
安抱她上去罢了。
后面拥堵的人越来越多,怨声渐起,陆泽安的脸色
也渐渐沉了下来。
“宝珠,你别闹了,我们一起走上去不好么?”
云宝珠眼圈微红,细声细气:“可我的腿有点痛,
走不了.…”
她满含期待地望着他,就差伸出手求抱了,陆泽安
却忽地回头看了我一眼,神情复杂。
我一脸莫名,有病?看我干什么?
“你们走不走啊,不走别挡道啊!”
“就是,我还赶着去上香呢,遇见这种事真是晦
气!”
云宝珠的脸红白不定,不情不愿地下了竹轿。
道路通畅,人群散开,我与裴绍看完热闹,继续往
上面走去。
陆泽安却突然拦在我面前,厉声质问:“云雨竹,
这个男人是谁?你与他是什么关系?”
我:“……”
陆泽安你有病吧!这一世我都躲着你这个瘟神了,
你怎么还往我面前凑?
不过既然你主动送上门,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我佯作疑惑,“你是哪位?”
陆泽安脸色明显黑了一层,难掩错愕:“你、你不
认识我?”
我淡淡道:“怎么,我应当认识你么?”
“你………”
云宝珠走过来道:“雨竹,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
他是镇国侯陆侯爷,经常来咱们府上的,你怎么会
不认识呢?”
“什么猴?珍国来的猴子啊,也没什么特别。”
裴绍唇角微弯,似是在努力憋笑,见陆泽安沉下脸
来,他将我护在了身后。
“两位若是没什么要紧事,我与雨竹便不奉陪
了。”
说罢,他牵起我的手,径直往山上走去。
直到走出两人的视线,裴绍方松开我的手,面露歉
意:“方才是我冒昧了,还望姑娘见谅。”
指尖仍残有他微凉的体温,我心口急跳数下,笑着
看他:“怎么不叫我雨竹了?”
裴绍怔了怔,面色薄红,“雨竹..”
我唇角弯起,甜声道:“绍哥哥。”
我与裴绍往来密切,渐渐地便两情相悦。
他性子温柔,待我极好,送给我一块赤龙玉佩做定
情信物。
那玉佩一看便价值连城极难寻得,因此我也对他所
说的商人身份起了疑心。
这天他送我回府,在门口依依惜别时,我问他:
“绍哥哥,你根本不是寻常商人对不对?”
裴绍面露犹豫,“如果我是别的身份,雨竹你还会
喜欢我么?”
“只要你不是什么盗匪有罪之人,我都会一样喜欢
你。”
裴绍眼眸微暗,俯身吻上了我的唇。
正与他唇舌缠绵时,耳边忽地响起一道怒喝声▁▁
“你们在做什么?!”
裴绍将我按在他怀中,冷眼看向来人,淡笑道:
“陆侯爷,我与雨竹如何,与你无关吧?”
陆泽安?我竖起耳朵,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又为什
么生气?
“怎么与我无关,雨竹是我未婚妻的妹妹,便也是
我的妹妹,我不允许你对她如此轻薄!”
我忍不住嗤笑出声,陆泽安何时变得这么有人情
味?上一世哪怕她成了他的妻子,他也没对她好过
一天,怎么这会子善心大发了?
“侯爷此言差矣。”我抬起头来看着他,“先不说你
与我姐姐尚未成亲,就算是成亲了,也没资格管我
的事。”
陆泽安不知是在我脸上看到了什么,怒色更盛,疯
了一般朝裴绍扑了过来!
“绍哥哥!”
我惊呼一声,下一瞬就见裴绍一招将陆泽安打翻在
地!
嗯?!
看着斯斯文文的绍哥哥,战斗力竟如此之强?!
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陆泽安被他踩在地上动弹不得,狼狈不堪,一双眼
睛却一直盯着我看,似怨恨又似.…
懊悔?
我看不懂,赶忙走到裴绍身边,“绍哥哥,他有没
有伤到你?”
裴绍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放心,就是再来两个
他,我也打得过。”
“绍哥哥这么厉害!”我发自内心地赞叹,没看到
陆泽安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睛。
陆泽安痛苦不已,不知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重生之后,雨竹怎么好似变了一个人?
前世她明明爱慕的人是自己,何以到了今世,她看
都不看自己一眼,还喜欢上了别人?
下起了雨,云雨竹早已回了府。
陆泽安满心苦涩,他还特意频繁跑来云府,只想见
她一面。
好不容易在山道上偶遇了她,她却说不认识他。
不看他,不叫他“泽安哥哥”,甚至,还与别的男
子牵起了手.…
陆泽安心有不甘,却又看到她与那个叫裴绍的男子
相拥亲吻,他怒不可遏,质问云雨竹,却听她说,
他没资格管她的事?!
他怎么没有资格,他是她的夫君!
可她那张过分娇嫩潋滟的唇瓣,却狠狠给了他一巴
掌,这一世,她与他毫无瓜葛。
在他被裴绍踩在地上的时候,她却跑去关心裴绍有
没有事。
云雨竹丝毫不在意他。
虽不愿承认,却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陆泽安任凭雨水落在脸上身上,怒斥苍天:
“既然你不是给我机会弥补,为何又要我重生一
次?!”
黑夜静默无言,只有无尽的冷雨。
9
爹娘派人查访许久,也没查出裴绍是何来头,他们
来问我,我胡乱搪塞过去,他们便也作罢。
左右镇国侯这个夫婿是已经稳稳抓在手里了,他们
已经知足。
我这时才想起一件事,前世姐姐在成亲前,为何会
无故失踪,耀儿的亲生父亲又是谁?
陆泽安与云宝珠的婚期定在十月初六,没记错的
话,姐姐就是在九月底的时候突然失踪只是近些日
子以来,我并未发现周遭有何异样,一个大活人总
不会无端消失。
我找人暗中跟着姐姐,一来可护她周全,二来或许
可以解答这个谜题。
很快,我便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姐姐竟是在外面有了别的男人!
那男人其貌不扬,衣着打扮却格外贵气,他对姐姐
声称是微服私访的七皇子,对她一见倾心。
姐姐也不知为何,竟没有拒绝他的示好。
如此看来,前世姐姐便是被这个男子蒙骗,与他私
奔暗结珠胎后,却又被他抛弃。
我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并不打算出手改变。
前几日裴绍急匆匆留下一封书信给我,说了家里出
了事,便消失了踪影。
时日短暂还好,过了一个月后,他仍无消息,爹娘
便开始阴阳怪气起来:“怎么样,还不是被人给骗
了?我就说嘛,你姐姐命那么好的人,都遇不到裴
绍那么好的郎君,你又凭什么?呵,果然被人给玩
弄了。”
我摔下碗筷,冷笑道:“怎么,你们的女儿被人给
玩弄了,你们不觉得丢人,还在这儿幸灾乐祸?是
疯了还是傻了?要不要我叫大夫给你们开方拿药,
治一治你们俩豆大的头脑?”
爹娘没想到我会如此说话,气得脸发青,指着我的
鼻子骂我,我充耳不闻,起身回了房间。
独自一人时,我不禁也会怀疑,裴绍是否是真的骗
了我.....他一直对他的身份避而不谈,定是有什么
隐情。
不过我应该相信他,他那样光风霁月的一个人,何
苦处心积虑地欺骗我这样一个商贾之女呢?
我要耐心等他回来。
一直到九月底,裴绍仍然杳无消息,我姐姐如期失
踪,家里乱成一团。
爹娘如前世那般逼迫我替嫁侯府,我径直取下缠在
腰间的软剑,冷不丁地抵在两人颈上,“要嫁你们
嫁,再逼我,我也不知我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人面如菜色,嗫嚅着求饶,再也不提此事。
爹娘去陆府求情,结果如何我并不关心。
却没想到陆泽安这厮竟如此厚颜无耻,说什么姐姐
不在无妨,娶妹妹也是一样的屁话!
爹娘自然巴不得将我送到侯府,好保住他们岌岌可
危的商铺家财。
我宁死不从,却还是被陆泽安五花大绑地逼上了花
轿。
手脚皆被捆住,我想逃也不能。
迎亲队伍渐渐逼近侯府,我的心也渐渐沉了下去。
裴绍…...你到底在哪里?为什么不来找我?
难道你真的骗了我..…
花轿忽地一颠,有人拦住了迎亲队,陆泽安不悦地
喝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拦本侯爷迎亲?”
10
一道不怒自威的声音传来,“本王倒要问问侯爷,
为何强娶本王的王妃?”
我倏地瞪大眼,裴绍?他、他怎么自称本王?
陆泽安怔了怔,这才认出面前锦衣华裘满身贵气的
男子是裴绍,他狐疑地看着他,“你说你是王爷便
是了?可有什么证据?”
裴绍出示一张令牌,上面写着“睿王”二字。
陆泽安登时变了脸色,穿着新郎服下了马,跪了下
来,“微臣见过七王爷。”
他心头震惊不已,七皇子向来在外地休养,何时回
了京城?他方才说雨竹是他的王妃,难不成两人已
暗通款曲私定终身?
裴绍淡淡瞥了他一眼,径直驱马来到花轿前,他翻
身下马掀开轿帘,与轿中神色呆住的少女四目相
对,笑吟吟道:“雨竹,我来接你了。”
我难掩震惊,由着他为我解绑,将我抱至马背上。
裴绍将我揽在怀中,俯视着地上跪着的陆泽安,沉
声道:“陆侯爷,此事….本王不会善罢甘休的。”
说罢,他带着我疾驰而去。
我们两人来到了之前初遇的山林里,任由马儿吃
草,我与裴绍依偎着坐在湖边,问起他这到底是怎
么回事。
“前阵子我父皇病重,我被召回宫,直到昨日他方
好转,期间想来找你一直不得闲,雨竹你会怪我
么?”
我摇了摇头,“我一直相信你会回来。”
裴绍吻上我的唇角,低笑着问:“万一我没回来
呢?”
我哼了一声,“那我就提剑走天涯,找遍整个大
周,也要找到你这个负心汉。”
裴绍下颌抵在我颈边轻笑,“我那么喜欢你,又怎
么会丢下你不管。”
我心里一片柔软,蹭了蹭他的面颊,忽然想到,
“可是你是皇子,我只是寻常商贾之女,皇上会同
意我们的婚事么?”
裴绍在我耳后落下一吻,“你放心,父皇已经下旨
赐婚,我这次回来,就是要到府上提亲的。”
得知裴绍竟是当今七皇子,而且他还亲自登门来提
亲,爹娘得知此事时,惊得眼珠子都快要瞪掉了。
巨大的欢喜过后,两人又不由得后怕起来
——前几日他们逼我嫁给陆泽安,七皇子会不会秋
后算账怪罪他们?
裴绍并未怪罪下来,只因为我对他们不再抱有期
望。
腊月初八那日,裴绍一身红衣,俊美无俦,骑着高
头骏马来接我上轿。
十里红妆,煊赫非凡,城里的百姓都艳羡七王妃命
好。
围观的人群中,有一张苍白瘦弱的面庞,她望着花
轿中一闪而过的俏丽身影,不禁低呼道:“雨竹?
怎么会是雨竹?她怎么会成为王妃?我才是七王
妃!我才是七王妃啊!”
云宝珠疯癫的叫声很快淹没在乐鼓声中。
11
云宝珠回来了,比前世回来的时间早了很多,此时
她初怀有身孕没多久。
爹娘见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变成神志不清,心疼得直
掉眼泪,他们不忍心女儿被人指指点点,当夜便将
陆泽安请了过来。
裴绍在皇上面前狠参了陆泽安一本,他被褫夺镇国
侯的封号,降为将军,罚去半年的俸禄。
陆泽安正心烦意乱,却听云家二老说,要他迎娶云
宝珠,他怒极反笑。
“她爱慕虚荣被人蒙骗,与他人珠胎暗结,如此不
贞不忠的女人,你们凭什么以为我还会要她?”
云父支支吾吾道:“可是宝珠她最爱的人是侯..….
是将军你啊!没有你的话,她就活不了了!”
云母也哭着帮腔:“将军,你与宝珠青梅竹马,那
么多年的感情,你怎么忍心见她这样可怜?”
陆泽安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他从来不知他的岳丈
岳母竟是如此厚颜无耻
忽地他觉察到什么不对,他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他发现他赤身裸体地与云宝珠躺在一
起。
云父目露精光,阴恻恻道:“将军既然夺去了我女
儿的清白,若是不对她负责,就别怪老夫不讲情
面,告到官府里去!”
陆泽安方触怒圣上不久,若是再背上一个“奸污民
女”的罪名.…
“…….你们竟敢污蔑我!”
陆泽安看着面前有些痴傻的少女,听她口中一直念
叨着“我才是七王妃,我才是……”,他感觉头痛欲
裂。
我是三个月之后才得知此事。
之前一直与裴绍在外地游山玩水,听爹娘不无骄傲
地提及此事时,我后背生出一股恶寒。
自那日后,我便与他们断绝了来往。
陆泽安与云宝珠如何,我并不关心,只是偶尔会从
其他人的口中听说些许
“将军夫人病得厉害,腹中的孩儿很难保住,可将
军爱子心切,找来许多名医大夫诊治,真是夫
妻恩爱。”
“想来陆将军对夫人极为关切,要不然也不会如此
形容枯槁,那日我远远地瞧见他,那么高一个人,
瘦得皮包骨,面色又阴沉,口中低语着什么,看着
怪吓人的..”
我左耳进右耳出,丝毫不放在心上。
裴绍抚上我的小腹,温柔笑问:“今日胃口可好了
些?”
我握住他的手,笑答:“能吃一头牛。”
裴绍大笑,“吃多少有多少,总不会亏待了我女
儿。”
我反问他,“若是个儿子呢?”
裴绍将我抱起,“生男生女都一样,只不过如果是
女儿,我会更高兴。”
“为什么?”
“因为,我想见见你小时候的样子,一定非常可
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