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香丸》

贾树人

一

深冬的后半夜，月亮下去了，太阳还没有出，只剩下一片乌蓝的天；除了夜游的东西，什么都睡着。薛蟠忽然坐起身，擦着火柴，点上遍身油腻的灯盏，蘅芜苑的两间屋子里，便弥满了青白的光。

“蟠儿，你就去么？”是一个中年寡妇的声音。里边的绣房里，也发出一阵咳嗽。

“唔。”薛蟠一面听，一面应，一面扣上衣服；伸手过去说，“你给我罢”。

薛姨妈叫小厮掏出一包钱，交给薛蟠，薛蟠接了，抖抖的装入衣袋，又在外面按了两下；便点上灯笼，吹熄灯盏，走向里屋子去了。那屋子里面，正在悉悉窣窣的响，接着便是一通咳嗽。薛蟠候他平静下去，才低低的叫道，“好妹妹……你不要起来。……店么？你娘会安排的”。

薛蟠听得妹妹不再说话，料他安心睡了；便出了门，走到街上。街上黑沉沉的一无所有，只有一条灰白的路，看得分明。灯光照着他的两脚，一前一后的走。有时也遇到几只狗，可是一只也没有叫。天气比屋子里冷多了；薛蟠倒觉爽快，仿佛一旦变了少年，得了神通，有给人生命的本领似的，跨步格外高远。而且路也愈走愈分明，天也愈走愈亮了。

薛蟠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