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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高赞回答的部分观点予以赞同,人物是为了服务于主题而产生的。
《五典坡》/《红鬃烈马》这出戏创作于古代,并且属于花部戏,自然不可避免带有当时社会的价值观。这出戏经历了十分复杂的传承流变,像“寒窑”主题的本子可以追溯到王实甫的《吕蒙正风雪寒窑记》,现在一些戏曲中仍旧保留了这折剧目。具体到这出戏,其主旨穿插在各场,并最终在《大登殿》中得到集中表现。但是,不要忘记了,我们对于这类传统文化的态度应该是怎么样的呢,当然是“剔除其封建性的糟粕,吸取其民主性的精华”了。不能否认,这出戏的主题确乎如高赞回答所说,充满了各色恶臭观念。但是实际上在许多剧种中,这出戏的情节与人物均有可观之处,并且人物形象(包括不限于薛平贵、王宝钏、玳瓒、王允、魏虎)是层次丰富且有变化的,并非是如部分答主所言全然是服务于主题的扁平的人物形象;不过由于历史局限性与主题要求,人物塑造也确实存在一些非常拧巴的地方。我们作为现代人,对这类故事的基本看法当然是要基于现代的价值观,但是必须要进入到这出戏的情境内部,而非通过部分情节、部分唱词武断定论。无论是之前互联网上斥薛为“渣男”,还是如今的指王为“恋爱脑”,抑或是部分答主依据部分唱词将王宝钏定格于“风险投资”,都不免失之偏颇,且忽略了戏剧的一个重要维度——观演关系。
笔者意在通过以戏曲剧本为基础,通过对情节、文本和观演的分析,带大家走入这出戏的情境内部。剧本以情节相对完善且笔者较为熟悉的秦腔为主体,叙述对比中兼采京剧与其他剧种,在各剧种存在明显差异的地方会有提示。由于笔者学力不济,对戏曲的相关知识多有不到之处,若存在不当,欢迎方家指出或补充。
在秦腔这一出戏的开头,第一场叫作《飘彩》,“花园赠金”的情节实际上包含在其中。
王宝钏出场后,先念定场诗、交代身世:
闺中幼女不知愁,巧装打扮上彩楼。钦羡牡丹花富贵,愿教夫婿觅封侯。
只因奴母染病在床,奴许下在花园祈祷上苍百日,愿以身代。不意三宫主母闻知,念奴孝心可嘉,赐来五色彩线,制成绣球,着到二月二日,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花园祈祷。尚未完毕。丫鬟,看了香盘,随姑娘走走了。
从这里来看,王宝钏对丈夫的要求是“愿教夫婿觅封侯”,这点确实非常符合当时的价值观,但是注意“觅封侯”,而不是直接嫁给公子王孙,世家显宦。并且此处引出了国母赐线制绣球,飘彩择婿的事情,在之后的《三击掌》处会有照应。
后一段王宝钏的唱词中也交代了做梦的事:
昨夜晚做梦真奇异,斗大红星坠房里。才觉得南柯梦惊起,多是凶来少是吉。
这里需要注意,“梦”在古代是一个特殊的意象,包括各类史籍要叙述各种大人物事迹时也会采取这种奇异性的内容,比方大家非常熟悉的“赤帝之子与白帝之子”。在传统戏曲中这方面影响也很大,且广泛存在,如京剧《斩黄袍》:"适才梦见大兄王,江山大事付玄朗。"不必过于纠结这个问题。在《赶坡》一折中还有一“梦”,那个比这个更重要,之后分析。
然后是薛平贵出场并交代身世:
贫生薛平贵。父母双亡,身落乞讨之中。来至不知谁家花园门首,只觉身体困倦,不免在此打盹片时。
此处需要注意的是,薛确实是贫寒出身,因为家庭变故才沦落为乞儿。
之后的情节是王宝钏出门观看,与薛相遇,这里出现了部分答主提到的,王观薛面貌奇异、龙凤之姿的唱词:
见得花郎相貌异,两耳坠肩手过膝。后来富贵必容易,不是寻常把膳乞。
在史籍中,对许多大人物会有一些特异的相貌描写,比如重瞳、大耳、肘长过膝、黑子等等。这一类与之前“梦”的问题相似,都服务于“天命观”。戏曲自然也深受影响,比如在京剧《铡美案》的老本子中就有包公说陈世美“一膀高一膀低定有前妻”的唱词。从这段唱词能够看出来,王确实是认为薛“奇货可居”,部分答主的“风险投资论”似乎有很大道理。但是仅仅以此能够全部解释王宝钏之后的行为么?王果真是全然服务于主题的一个扁平化的人物形象么?且往后看。
这之后的情节是王宝钏对薛以银米相赠,并告知二月二日彩楼招亲之事,约薛前来接绣球。二月二薛应约前来,被门官拦下,薛以言答对,门官赞其有志,放他进去。然后彩楼上王宝钏抛绣球。此处需注意,王抛绣球的时候在她的视角并没有看到薛平贵,心中责其爽约。唱词:
楼下人儿纷纷嚷,却怎么不见薛平郎。花园怎样对你讲,失信偏学负义郎。、
然后王左思右想,无奈抛下绣球,被薛接住。在京剧《彩楼配》中也是这样的剧情。此处可以明白地知道,王并非故意将绣球抛给薛,而是薛凭自己本事抢到的 。
由于全本《五典坡》中现在也较少演这一部分,所以观演的角度难以展开。继续分析后面的内容。
第二场《击掌》,是争论比较多的一场戏。
王允上场,交代背景:
今乃二月二日,曾为三女以在十字街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不料绣球落于城南乞儿薛平贵之手。我想吾女千金,怎配乞儿。家院,唤那一乞儿。
然后是王允与薛平贵的对手戏:
王 允:这一乞儿,你看你如此身贫,怎配千金,老夫多与你些银两,拿上权便去罢。
薛平贵:噫,这个。啊!老相爷,你家榜上书字分明,不论王孙公子,举生监员,贫穷富贵,尽是同等看待。堂堂宰相,如今出此言语,藐观寒士,岂有此理!
王 允:走!好一乞儿,口出不逊之言。家院,摘了绣球,赶出去。
薛平贵:好不气、气、气煞也。(下)
这里明显可以看出是王允爽约失信,既然选择飘彩择婿又出下这样的榜文,履行诺言自然也是应该的。当然,作为一国之相与王宝钏之父,不想把女儿许配给这样门不当户不对的人也是很正常的。但王允的出言不践说明他根本没有打算承担让女儿选择飘彩择婿的风险,这个榜文确实只是面子功夫。
然后便是万众瞩目的王允与王宝钏的对手戏到来:
王宝钏:唤儿到来,有何教训?
王 允:儿呀,你先接喜。
王宝钏:想是绣球打中那家王孙公子、举生监员手内?
王 允:你还想打中王孙公子、举生监员。不料绣球落于城南乞儿薛平贵之手。
王宝钏:我王宝钏的好苦命。(假哭介).
王 允:我儿不必啼哭。你看今科状元李应魁,才貌双全,为父心想留在相府招亲,不知我儿意下如何?
王宝钏:孩儿先告过不孝之罪。曾不记我母染病在床,孩儿许下花园祈祷百日。三宫主母见喜,赐来了五色花线,孩儿造就绣球一联。曾许下二月二日,以在十字接到心,高搭彩棚,飘彩择婿。是儿对天有愿,打中富贵人,作为富贵妻,打中贫穷汉,哪怕去行乞。今乃打中乞儿手内,也是你儿命该如此。
此处可以看出,王宝钏很聪明,先是两度以退为进(反问、假哭),轻松进入王允的语境,再是以之前许愿为由赋予与薛平贵结亲这件事合理性,堵王允的嘴。此处当然可以看作服务于主题的情节推进,但王宝钏这个角色的主体性不也同时在这里展现出来了吗?
然后是王允提出让新科状元李应魁在相府招亲,宝钏拒绝。接下来一段唱词:
王 允:蠢才大胆!(唱):骂一声蠢才好大胆,为父面前把嘴翻。我二老乏嗣无有后,所生你姐妹无一男。你大姐身配苏官宦,你二姐又配魏左参。唯有你蠢才年纪小,曾许下飘彩大街前。状元中在安邑县,父留他相府招姻缘。席棚听了父相劝,你我还有父女缘。席棚里不听父相劝,儿前悔容易悔后难。
王宝钏(唱):老爹爹不必那样讲,有平贵儿不要状元郎。有几辈古人对父讲,老爹爹耐烦听心上。姜子牙钓鱼渭河上,孔夫子在陈绝过粮。韩信讨食拜了将,百里奚给人放过羊。把这些名臣名将名儒名相,一个一个人夸奖,哪一个他中过状元郎。老爹爹莫把穷人太小量,多少贫贱作栋梁。
王 允:(唱):我儿既把前贤论,可知晓张良韩信并苏秦?
王宝钏 (唱):说什么张良韩信并苏秦,他都是安邦定国臣。公孙衍不中苏季子,六国拜相人上人。
王 允(唱):六国拜相且莫论,未央宫斩的是何人?
王宝钏(唱):未央宫斩的是韩信,自古道忠臣不爱身。董永典身曾葬父, 大孝之人也受贫。
王 允(唱):董永典身曾受贫,天仙女下凡配何人?
王宝钏(唱):天仙女下凡配董永,要毁绣球万不能。
王 允(唱):要毁要毁实要毁。
王宝钏(唱):不能不能实不能。
王 允(唱):一句话儿不相让,句句顶的父心疼。此间不听父相劝,两件宝衣宽席棚。
从这一段唱来看,王允和王宝钏确实出现了价值观的冲突,至于王宝钏这种观念是否属于被之前的特异情节所支配,实际还是有一些讨论空间的。从王宝钏的唱词来看,她或许确实相信贫寒之士能通过自身才能实现价值,而不必拘束于门第出身。虽说这种价值观也没进步到哪里去吧,但是还是比王允这种执着于出身门第的价值观看上去#更进步一些#。在古代,对这种思想的阐发被迫套入到天命论支配的特异情节,又是梦啊,又是面相啊,实际上蕴含着古人对朴素的平等思想的某种追求,但是局限性使得其只能落入“个人阶级跃升”这种老套的话语中去了,这是我们作为现代人观照历史背景需要注意到的。我们现在许多人,有的秉持王允的“门当户对”的理念,有人服膺于王宝钏的“个人阶级跃升”的论调,还把自己的观念投射到这本戏中,展开一轮轮撕逼大战,我也只能说:你做个现代人罢!回到戏里,王宝钏和王允多轮battle后,王允开始摆烂,让宝钏脱下衣服。后续的念白与唱段:
(白) :王宝钏呀,小蠢才,今日听了为父良言相劝,还则罢了,执意不听,将两件宝衣宽下,任凭你个蠢才去吧!
王宝钏(白):孩儿请问爹爹,这两件宝衣从何处来的?
王 允(白):为父不说,你个蠢才如何得知?只因西凉下国,缺少我朝三年贡奉,进来了日月龙凤袄,飞凤绛香裙,圣上念起为父是三老元臣,赐与为父。为父带回府来,穿在你大姐身上,一片着天;穿在你二姐身上,一片落地;唯有穿在你个蠢才身上,不长不短,刚刚合体,你当从何而来?
王宝钏(白):圣上赐这两件宝衣,为着何来?
王 允(白):他不过为的是君臣之义。
王宝钏(白):圣上既有君臣之义,难道爹爹就无有父女之情吗?
王 允(白):席棚听了为父良言相劝,为父就有父女之情,执意不听,为父就无父女之情。
王宝钏(白):纵然爹爹忍绝父女之情,孩儿实难忘养育之恩。这两件宝衣孩儿不宽。
王 允(白):丫环院子:扯定你家三姑娘,将两件宝衣宽下。
丫鬟/家院:是。
王宝钏(白):你们谁敢来?你们谁敢来?爹爹既叫儿宽,儿就与你宽了。
(唱):爹爹既要两件宝,何必把丫环院子劳。上宽日月龙凤袄,下宽飞凤裙一条。两件宝衣儿不要,付与了嫌贫爱富的老年高。
王 允(白):好一蠢材,为父数说了几句,竟然将两件宝衣宽下!拿着穿去,为父不要!
王宝钏:孩儿我也不穿了!
这一段,是王允和宝钏针对这套衣服的来回拉扯。来回拉扯要体现的主要是王允和王宝钏互相不舍父女之情。此处需要注意的是,王允对这套衣服来历的解释,一为引出下文父女之情与君臣之义的相对,二其实为找回面子,其实这套衣服本来就是专为宝钏飘彩择婿准备的,偏说大姐二姐穿来不合身,实际是王允不愿表露对宝钏的爱。父母对子女明明有爱,却偏不宣之于口,我们现在多少家长也是如此呢?
王宝钏宽下这套衣服后,就要出席棚。王允问她何往,宝钏应曰回相府拜别母亲,王允不准。然后两人立誓永不相见,就到了三击掌的关头了。此处王允道白有一句:“你却莫要逼父无奈”,宝钏应答:“儿我一死不悔”,然后二人三击掌。这一段,我从观演的角度来谈:
剧中的矛盾冲突来源于父亲对婚姻贫富差距的反对,也来源于王宝钏坚定的信念与决心。我较为真切地演绎了王宝钏三击掌时的内心活动,还原了人物性格的爱恨与幽怨之实。表演中,我的第一掌是正面相击,眼光中满含了对父亲的不理解,手掌起于缓慢,一点点的,手掌一触即收,寄希望在里面;第二掌是侧身相击,在爱情和亲情之间,给予了王宝钏以痛苦的选择,此时的手掌是微颤的,有丝丝的不安在里面;第三掌我是转背到正身相击,突出了剧中人物的绝望,我击得快速有力,干脆利落,增添了人物内心的执著。
以上引自演员演出手记,可以看出演员对剧情、人物的理解,舞台动作能表现人物,亦能激起观众情感上的共鸣。各人虽对情节、人物理解不同,可看到击掌的这一部分,心里还是会有一些波动吧?能引起颇多思考吧?在那样一个父权时代,王宝钏可以毅然决然与父亲闹到断绝关系,虽然这个人物身上有各种不可避免的缺点局限,但以现在看上去根本还摸不到边的所谓“风险投资”来概括这个行为,不觉得过于单薄吗?
之后的情节是,王宝钏离开席棚,王允一人孤坐:
王允(白):丫环院子,怎么不见你家三姑娘?
丫环院子(白):奔上城南,找她乞儿丈夫去了!
王 允(白):那是什么地方,岂是她去的?
丫环院子(白):相爷让她去的。
王 允(白):噢,怎么说是相爷让她去的?你们搀相爷来。她从哪条路径去的?
丫环院子(白):就从这条路径去的。
王 允(白):你们快快赶她回来。
丫 环(白):走得远了。
王 允(白):怎么说走得远了?
院 子(白):过了大雁塔了。
王 允:哎呀!(唱):我一见三女奔城南,(喝场)三女儿呀,哎呀宝钏儿呀!(唱)不由老夫心痛酸。进得席棚用目看,两件宝衣在面前。
这里王允并不能割舍父女之情,在女儿走后心酸无比。这出戏对王允的刻画是比较成功的,并未将王允设定为那种或残暴贪婪或控制欲极强的封建大家长,而是一个内心爱子女但又不知如何去爱,又好面子不愿在子女面前低头的这样一个父亲形象,张力十足,这种类型的家长在我们现在的日常生活中是很普遍的。王允在之后参奏薛平贵令其降职、几次三番差人劝宝钏改嫁、命魏虎害死薛平贵,行事逻辑正是出自这种“混沌的爱”与“好面子不服软”之间的纠缠,并非仅仅是出于对于薛平贵的嫌弃,对于现代人而言并不难理解。
第三场《闹窑》讲薛王寒窑相会,众乞儿与他们热闹成婚,重点在于王宝钏念白“大丈夫只要胆大心实,何愁不得谋生之道。”,与前文笔者对王宝钏观念的论述实际暗暗相合。第四场《降马》讲述薛平贵在曲江池降服红鬃烈马的故事。这场里值得注意的是,烈马搅坏正常农业生产,苏龙报于圣上,出下榜文招贤降马。薛平贵念白中有:“小生薛平贵。自从与三姑娘成亲以后,是她常常激劝与我,倒能解却愁闷。”此处与文首对“觅封侯”的解读呼应,王宝钏并不是等靠要。然后薛降伏烈马,唐主心喜,封为督府官。王允、魏虎奏本,削职为征西先行。这里薛平贵其实还挺机智的:“哎呀万岁,为臣新升督府,魏虎不服,诚恐征西路上加害为臣。要臣前去不难,恳求万岁赐臣粮草两单,行有行粮,坐有坐粮。还要一家大臣做保。臣才敢前去。”
这两折不常演,不多做分析。
接下来到第五场《别窑》,是这出戏中继《击掌》之后的第二场重头戏。
薛平贵回窑,宝钏得知爹爹与魏虎奏本导致薛平贵被贬为征西先行,有一段滚白(戏曲中的一种唱念形式,将唱与念糅合,多用于哭诉):
王宝钏:怎么说!(滚白)我怨怨一声爹爹,我叫骂一声魏虎,我把你害人的贼呀!我平郎丈夫,不顾生死,以在曲江池中降了红鬃烈马,圣上见喜,封他后军督府,谁知你二人心中不服,上殿连动本章,将他后军督府,改为西凉前站。难道说坐了你家官了,受了你家封了,看将起来,我把你害人贼呀!
此处可以看出,宝钏对爹爹主要是怨,其实并无恨,在之后的会有相照应的情节。但对魏虎是真的恨到骨子里,之后也有情节照应。
然后薛平贵把粮单的事情交代给了宝钏,之后夫妻话别。其中王宝钏有一段唱词:
千留恋来万留恋, 留恋不住也枉然。既然平郎你要去,为妻把你送一番。手拖手送夫鸿沟岸, 放心不下嘱托言。有一日西凉回家转,莫要忘却王宝钏。寒窑里与妻烧张纸,也不枉夫妻结发缘。
薛平贵唱:
三姑娘不必泪满面,本丈夫把话说心间。提起你父气炸胆,提起魏虎咬牙关。他二人是我心头患,他死我亡冤仇完。夫妻们只哭得天黑地暗,催军炮不住响连天。一步去的迟慢了,元帅要斩先行官。王宝钏不舍薛平贵,平贵怎舍王宝钏。忙将马缰剑砍断,放大声哭奔西凉川。
这两段唱词可以看出来,说薛王二人纯粹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是不一定能站住脚的,二人这里确实是动了真感情。并且在王宝钏的唱词中,连死的准备都已经做好了,如果说王的“风险投资”只见了个回报的影儿就愿意因此而死,未必把人想象地过于简单。同样,这里干巴巴的讲述作用不大,笔者依旧引用演员演出手记进行观演方面的解读:
在别窑的悲情里,我给王宝钏安排 了三个层次,使人物更具象化。第一个层次是薛平贵装束停当与王宝钏话别时,我颇含深情地对视丈夫, 给他整理衣甲,一副依依不舍之样;第二个层次是在 人物不愿分别时,我的表演是极尽酸楚,步子沉重,水袖暗垂,属于人物心思的闷寂;第三个层次是薛郎跨马离去之际,我的表情是痛苦不已,一声“平郎”撕心裂肺,表演中蹉步、跪步并用,进而伏地痛哭,属于人物命运之悲怜。在唱腔中,我如泣如诉,尤其在托音上转一个长音,突显了别离愁肠与人物的自身境遇,是剧中人物性情的真实反映。
即使这整出戏的主题非常恶臭,但是在这里能在观演互动中,通过唱、做、音乐调动观众的感情,将观众从纯然的“上帝视角”拉入情境和人物,使观众的身体节律与戏曲中的人物情节形成共鸣,进而催生观众对相关问题的思考,这也正是这出戏艺术生命力的体现。如果说,《三击掌》是王宝钏人生的一个转折点,那别窑便是王宝钏人生的一个更大的转折,是王宝钏的“苦难”(此处笔者为何要加引号,各位读者见仁见智吧)历程的里程碑。
第六场《征西》,讲述薛平贵征西路上情况,由于不常演,略讲。
魏虎一出场就挑明主旨:“征西大元帅魏虎。我和岳父大人商定,要害平贵娃娃,只得先拿娃娃几件不是才是。”魏先以薛平贵误卯为由,要杀平贵,有苏龙回护,改为杖责四十。然后魏虎:“我不免暗暗出得营去,先抢头功,显显本帅虎威,灭却平贵娃娃锐气。”,然后引兵与番兵大战,被朱桂昌(在此剧本中是玳瓒原配驸马)率兵重重围困,魏虎陷入重围无人来救,薛平贵引兵救援,魏虎经过纠结还是决定害薛平贵,以薛未奉帅令私自出兵为由,又想杀薛,众将求情,又杖责四十,然后命薛独骑鏖战番兵。薛先与番兵大战,剑劈死朱桂昌,精疲力尽,被玳瓒生擒。中军以为薛落马已死,报于魏,魏也认为薛已死,命中军踏他三脚。此处有个细节,中军骂魏虎:“这才是个奸贼”,被魏虎一剑劈死。
薛在玳瓒营中,玳瓒要招他为驸马。薛为忍耐报仇计(此处念白也有表现对王宝钏的愧疚),跟玳瓒约法三章:首一件,不准骚扰中华。杀夫之仇,须要免过。三一件么,兵权帅印,交我执掌。(但好像没什么用,不然之后为什么灌醉玳瓒私盗令箭)。
第七场《探窑》,在秦腔中是《五典坡》前本的最后一场戏,也是王宝钏性格的转折点,为之后的《赶坡》埋下伏笔。并且这折戏经由李正敏、孟遏云、杨凤兰、肖玉玲等前辈艺术家的演绎,完成了经典化。
其中经典唱段“老娘不必泪纷纷”一段,仍旧是叙家室与志向。后面一段念白:
王宝钏:母亲恩宽。母亲,孩儿不孝,离府之后,母亲贵体可好?
老夫人:为娘还好,儿啊!家院言道:我儿身染重病,不知我儿病体如何?
王宝钏:母亲有所不知。自从魏虎征西回来,言说我那平郎丈夫西征落马,孩儿忧虑成疾, 忽然……
老夫人:忽然什么?
王宝钏:忽然我父差人前来逼儿另行改嫁。儿的疾病越发沉重了, 今日见得母亲……
老夫人:怎么样了?
王宝钏:儿的疾病只觉去了大半。
这段除了体现母女之情,还有一个需要注意的点:王宝钏听闻薛平贵落马,忧虑成疾。如果说王仅仅出于“风险投资”的考虑,薛回不来就回不来呗,难不成世上面貌清奇、龙眉凤目的就他薛平贵一个人?王即便就是答应了改嫁,无非再挑别的面貌清奇之人罢了,凭相府千金身份难道还愁找不到这种人?王不但拒绝改嫁,且忧虑成疾,若除去旧文人对“守节”价值观的幻梦,若无真情,恐无以至此吧。值得一提的是,在这折戏中王宝钏的扮相上,前辈名家孟遏云是黑色粗布褶子、黑纱蒙头垂在后面,表示穷愁潦倒、头发散乱、大病体虚;而肖玉玲老师的扮相则是蓝青色立领褶子,淡紫色头巾包头,虽不失闺秀风范,但是与人物此时的状态似乎不是非常契合。
然后老夫人表示要和王同住寒窑,王假称愿与老夫人同回相府,骗老夫人出门后将门关上。王宝钏和老夫人好不容易见一面,互相之间是舍不得的。对于这段的解读,我们继续引用演员演出札记:
愁思与贫困导致王宝钏体弱多病,母亲的探窑给她带来心理上的慰藉,同时又加重了心灵的创伤。此时的表演,我按照王宝钏的心路历程,既强作欢颜又拒绝入寒窑,遵守了人物的诺言与品质。我以“老娘不必泪纷纷”的苦音二六起唱,腔以字出、字以情来,低吟婉回、波动起伏,诉诸于剧中人物悲苦之情怀,坚韧 之情怀和对爱情坚守的精神实质。在哄骗母亲出窑、插门、跪拜等动作中,我均以细化之法处理,如水袖的搭,先是左,后是右,一抖一亮,而后运腕,寄予了此时人物不平静的心理活动,进而使人物端庄淑和的艺术 特点更明显了。
在母亲走后,王宝钏苦守寒窑的历程才正式开始,薛给王留下粮单,但魏虎以“人在粮在,人死粮绝”的由头不发粮饷,王只得沦落到挖野菜为生。有道是环境改变人,王纵然是千金小姐,也逃不了这条铁律 。在之后的《赶坡》(其他剧种或称《武家坡》、《盘坡》)中,王宝钏表现出的气质已经不是名门闺秀,而是与生活苦苦熬斗十几载的三旬妇人了。在秦腔的角色中,此前的王宝钏由小旦应工,之后则改为正旦应工。
然后一转十八年后,鸿雁传书,薛得晓其情,用酒灌醉玳瓒公主,私盗令箭出三关。玳瓒酒醒,赶薛至三关口,不容薛回去(这里原因是担心魏虎加害薛)。薛说明情由,苦苦哀求,玳瓒赠金翎鸽子,嘱托如有大事,以鸽子传信,并在三关口扎营。由于也不常演,略讲。
接下来来到核心《赶坡》(其他剧种或称《武家坡》、《盘坡》等),各剧种主体情节大同小异:平贵赶回长安,在五典坡前试探宝钏贞节,宝钏不从,逃回寒窑,平贵追到寒窑,说明情由,夫妻相会。但是一些细节性的问题差异非常大。
在秦腔《赶坡》中,王宝钏出场后的一段唱:“适才间大嫂对我言”中,提到了前一天夜晚做梦的情景,这段情景有三个版本的唱词。
版本一(最常见版,前辈名家郭明霞和许多演员这样唱):
昨夜晚做梦好稀罕(凶险),我梦见平郎回窑园。惊醒来原是南柯梦,放大声哭到五更天。
版本二(次常见版,当代名演窦凤琴、韩利霞和一些演员这样唱):
昨夜晚做梦好稀罕,我梦见平郎登金銮。王宝钏坐了昭阳院,魏虎贼绑在了我的面前。见奸贼气得我啪啦啦颤,恨不得把贼的双眼剜。猛醒来原是南柯梦,放大声哭到五更天。
版本三(少见版,敏腔传人杨凤兰这样唱):
昨夜晚做梦好凶险,我梦见土地和判官。那土地手捧一瓶水,那判官身后一座山。他演说宝钏休盹睡,出得寒窑接江山。惊醒来原是一场梦,放大声哭到五更天。
我之所以在之前说这段梦比第一场的那段梦重要,就是因为此处有文本差异性,解读空间较大,而且这个梦在一定程度上比第一场的梦更有某种象征意义。笔者不进行解读,各位读者如有想法可评论区见。
王宝钏出场后的各类情节基本没什么差异,有差异的是薛平贵试探王宝钏的缘由。一些剧种未予交代,京剧的老本子里存在试探贞节,若失贞则一剑杀死回到西凉的念白。在秦腔的老本子中,也有一段唱和一段念白,出现在薛告诉王有一封书信,王让薛将书呈上之后。是这样的:
薛平贵(白):你莫忙啊!
(唱)站立在坡前用目观,观见我妻甚可怜。她头上缺少帕儿苫,身穿一领补丁衫。腰系罗裙少半片,足蹬绣鞋露趾尖。早知我妻受磨难,不该撇她十八年。猛想起大国长安遭荒旱,饿死黎民有万千。
(白)啊!王以在西凉打坐,年年有报,月月有闻,言说大国长安,连遭三载荒旱,六料薄收。堂堂男子尚且饿杀大半,何况我妻区区妇人?这莫非其中有什么缘故不成?我不免指这封书信,试探于她。若她果然贞节,将来打下大国长安,不免封她坐了昭阳正院;若她从了我的试探,则一剑杀死,奔上西凉。正是这个主意。
(唱)秋胡曾把梅英戏, 庄子先生三探妻。平贵迎戏宝钏女, 自己人戏自己妻。假意儿弓叉袋内摸一把,无心人将你的家书遗。
之后的“将你卖与当军人”“苏龙魏虎为媒证”各剧种大同小异。此处值得注意的是,秦腔中在薛给王银子之后(这锭银子三两三),王有一大段苦音二六唱段,表述身世和骂娘,这段在网上比较火:
军爷讲话真见浅,你把我宝钏下眼观。
我的父在朝为官宦,所生下三花无一男。
我大姐身配苏官宦,我二姐又配魏左参。
单丢下苦命命苦宝钏女,曾许下飘彩大街前。
二月二来龙出现,王宝钏梳妆彩楼前。
王孙公子有千万,彩球儿单打薛平男。
席棚里去把我父见,我的父一见怒冲冠。
前门里赶出薛平贵,三击掌气走王宝钏。
无处立来无处站,在城南寒窑把身安。
曲江池里妖马现,那红鬃烈马把人餐。
男子汉不敢耕田地,妇人家怎敢奔桑园。
唐主爷家心胆寒,出下榜文招好汉。
奴的夫放下破天胆,才降了红鬃烈马龙一盘。
唐主爷家心喜欢,才封他后军都府在朝班。
西凉国反了女玳瓒,打来战表要江山。
我父与魏虎拿本谏,将督府削职先行官。
奴的夫去了十八载,书不捎来信未还。
这一锭银子莫与我,拿回去与你娘安家园。
量麦子来磨白面,扯绫罗来缝衣衫。
任你娘吃来任你娘穿,把你娘吃的害伤寒。
有一日你娘死故了,尸首埋在大路边。
请和尚来把经念,立个碑子在坟园。
上刻你父薛平贵,下刻你娘王宝钏。
过路君子念一遍,军爷!把儿的孝名天下传。
这大段苦音二六娓娓道来,如泣如诉,到“奴的夫去了十八载,书不捎来信未还”情绪低落到极点,然后从下一句逐步加快,开始骂娘。这一段唱,秦腔前辈名家李正敏、何振中、郭明霞、王晓玲、杨凤兰和当代名演窦凤琴、韩利霞的演唱各有特色。其中,李正敏先生根据对情节、人物的理解和自己的艺术特色,将后半段“骂娘”的词改了一版:
奴的夫去了十八载,书不捎来信未还。奴为他甘心受贫淡,奴为他甘心守孤单。相府金银有千万,柴炭米面堆如山,宝钏并不回头看,岂容你军爷下眼观。这一锭银子莫与我,拿回家与你娘安家园。
之后王宝钏逃回寒窑,薛赶到窑前说明原委,“少年子弟江湖老”和验看血书的情节各剧种大同小异,但是后面寒窑相会后的情节在各剧种中就有很大差异了。
第一种模式:夫妻两人寒窑相会,抱头痛哭,本场结束,曲剧、川剧好像是这种情节。
第二种模式:薛平贵给王宝钏下跪认错,以秦腔、晋剧为代表。
还是秦腔文本:
薛进窑后,王宝钏唱:
强盗不信睁睛看,我炕上无席铺麦菅(注:麦草杆)
薛唱:
贤妻休说铺麦菅,这麦菅更比芦席绵。
之后王宝钏扇了薛平贵一耳光,唱:
恨不得一掌击死你
薛唱:
进门来你先拿耳巴子(注:耳光)扇
王唱:
寒窑之事交予你,我身扑鸿沟丧黄泉。
薛拉住王后衣摆,跪,唱:
贤妻莫要寻短见,本丈夫下跪在你的面前。
王唱:
恨不得剜了强盗的眼
然后薛跪下,和王玩躲猫猫游戏:薛平贵立起向后扑,王宝钏指在空处闪落坐地,慢慢的起来,窑里窑外寻找薛平贵。薛平贵却悄悄地紧跟在王宝钏身后。王宝钏未看到薛平贵,心中焦急。(文字无法形象描述,建议找视频自己看),
王(滚白):天大大!人家可(注:又)给走了。薛(滚白):我还在这跪着呢。
王破涕为笑,搀起薛(此处唱词从略),两人商议翌日相府清算一十八载粮饷,本场结束。
晋剧里的情节是王哭诉:你不该撇我十八年,薛打躬,王不理,薛再打躬,王还是不理,薛下跪。
第三种模式:薛向王下跪认错,王宝钏向薛下跪讨封,以京剧、河北梆子为代表,大家比较熟悉,之前部分答主也有提及。
如果各位读者还知道其他剧情模式,请评论区补充。
接下来就是这出戏的结局部分,算粮、发兵、登殿放一起说。
在京剧中,算粮这场不算重要,二十来分钟走个过场。在其他梆子剧种中,算粮这场戏要演到一小时左右。秦腔中,算粮这场戏插科打诨的内容较多,但是就在这个插科打诨中展现了王家这一大堆人各自的性格和互相之间的关系情况,十分精妙。
情节就是王允寿诞,宝钏席前拜寿,与王允说不到一块。王允不知薛回来,让大女二女两家四个人轮番劝宝钏改嫁,宝钏不从。然后席前又约定好算粮之事,去寒窑搬来薛平贵。
王宝钏登场后,来到相府门前,见到丫鬟院子,唱词中先询问了自己爹娘的近况:
我先问我娘好不好,你相爷安宁却安宁。
称呼见亲疏,“我娘”“你相爷”。但是还愿意问,正呼应了王宝钏对父亲更多是怨,而非恨。
丫鬟院子答道:
我太婆为你把眼哭坏,我相爷为你常挂怀。
“眼哭坏”“常挂怀”,两种程度。但王允对三女儿还是爱的,这点也显而易见。
之后宝钏进府见到王允,王允一段唱:
(唱)见宝钏把父的心疼烂,
(白)那是王宝钏。父的儿,站起来呀。
(接唱)好一似钢刀刺心肝,儿头上无有帕儿苫,身穿一件补丁衫。父面前不命儿拜见,内宅里去问儿你安。
继续呼应前面的情节,王允并不绝情。之后众人堂前拜寿,寿宴上王允当面又劝宝钏改嫁,宝钏不从。然后苏龙,魏虎、王金钏、王银钏轮番上阵劝宝钏改嫁,下面细节怪时间到。
1、苏龙、二姐银钏劝之前,魏虎对他们各自讲,劝王宝钏改嫁莫嫁给别人,就嫁给自己(魏虎)。
2、苏龙和大姐金钏来劝的时候,姿态是这样的:
老大人(老爹爹)命你另改嫁,从不从只在你心下。
宝钏的回应是这样的:
对苏龙:(起立还礼,唱)大姐丈不必将妹劝,妹妹有言听心间。我丈夫征西路上多亏你,魏虎贼本是谋害的。自古道顺情说好话,常言道公道落人嫌。非常客气
对大姐:(见大姐施礼起立还礼,唱)大姐姐不必将妹劝,妹妹有话听心间。昨夜晚回来我薛平贵,(大姐示意宝钏慎言,确定周围无人后)已在寒窑把身安。倘若还二老爹娘问到你,你一摇二摆三不知。
大姐回应:恭喜你来贺喜你,十八年团圆你夫妻。有的版本加唱两句:有一日魏虎时运去,斩贼的头来剥贼的皮。
3、魏虎和二姐银钏来劝的时候,姿态是这样的:
魏(白):这是你三姨,自古常言讲的却好,男子死了莫怨天,十字路上有万千。清早间死了个穿红的,到午间便是个着绿的。
王宝钏回应:(唱)叫骂魏虎小儿男,三姑娘把话说心间。有一日犯在我的手,我将儿炸骨熬油点灯盏。
王银钏:(唱)回头我把三妹子唤,姐姐有言听心间。老爹爹命你另改嫁,你就该反穿罗裙另嫁男。
王宝钏回应:(唱)她那里假装好人将我劝,怎知我心里不耐烦,来来来随我廊下观看。
之后就是嘲讽魏虎相貌一段唱,然后她二姐回嘲平贵出身,插科打诨,不录。
然后众人席前商议清算粮饷,魏虎说:人在粮在,人死粮绝。王问:倘若我人在呢?魏曰:加利奉还。然后老夫人给此事作保,王回寒窑搬来薛平贵。薛坐在廊下,苏龙出去搭话,薛热情还礼并且寒暄。魏虎出去搭话,薛不理,魏两次施礼,薛:鞍马劳顿,不便还礼。魏回报王允说平贵还在人世,王允观看,上前施礼,薛颔首回应。之后前往御前算粮。
发兵就是老皇帝晏驾,平贵飞鸽传书,搬玳瓒西凉兵马兵发长安,登基为帝。(这个情节确实挺奇妙,为了迎合主题而存在)
大登殿主体情节大同小异,薛要斩杀王允,被宝钏救下,然后斩杀魏虎,封王老夫人,封玳瓒西宫。这一场存在的意义完全就是为了迎合整出戏的主题。
不过在秦腔中,还有一个小看点。
玳瓒听说被封在西宫后,大怒,唱:
听一言来气炸胆,来到他国坐了偏
怒冲冲拔出腰中剑,先杀了薛平贵二反长安。
然后王宝钏上前解劝,大团圆谢幕 。
至于所说的王宝钏做了十八天皇后死去的情节,多数剧种中并不存在,据说存在于川剧《火烧白马庙》中,但是笔者并没有见过,各位读者如有相关资料欢迎评论区补充。
总结
码这么多字,累死了。对文本、故事情节、人物的分析基本已经穿插在正文中了。笔者想说的是,我们基于现代人的视角来看这类传统故事,当然是很正常的。但并不能以一种武断的、贴标签式的态度来给人物或情节下定义,以一种万能的模型套入某个人物,进而解释情节,而忽视了文本内部的差异性与人物性格本身的张力,更忽视了戏剧中非常重要的观演互动关系。而是要深入分析文本情节,对各类文本差异性与人物性格的发展变化给予足够的关注。笔者在文中并没有否认部分答主提出王宝钏“风险投资”的部分合理性,但结合历史背景给了戏曲文本中出现这些内容的必然性,将戏曲情节中某些套路化、模板化的内容表述暂且悬置,再针对具体文本进行分析,以期能达到对各位读者有所启发。
本文中秦腔《五典坡》文本来自王正强2009年整理的版本以及笔者听过的各种版本,文中谈到观演关系的演员演出笔记引自秦腔演员朱海娥老师的《悲苦化情情亦真》(可惜这出戏里网上只能找到她演唱《赶坡》选段的视频,非常希望能看到朱老师的全折《赶坡》和其他几折。),特致以感谢。
由于笔者才疏学浅,本文成文仓促,有所缺漏在所难免,还望各位方家多多指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