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烟必须得点火儿,所你对这烟草公司的三代祖孙用“薪火相传”,“接力守望”的词儿,我也认了。
可你把他们祖孙三代,霸岗不退,不但世袭罔替,还很可能有后代加封升爵,这种烟草系统里最普遍的近亲繁殖现象说成是什么“难能可贵”,伟大奉献,还接力守望,整成一个贫困山区扎根支教,放弃繁华,安贫乐道的麦田守望者,进行推崇和拔高,这我可就不爱听了。
谁都知道,烟草系统和电力系统(就开放透明和市场化程度来说,电力比烟草还要好一些)一样,是目前国企改革领域几乎是仅剩的最后两块外人难动的蛋糕。用人用工方面,近亲繁殖普遍,系统内外“可上可下,可进可出”的人才交流方面几乎没有。
这两个系统,尤其是烟草,最大的特点,一个是外人非常不好进,极少有对外公开社招。二是家族世袭现象非常突出。
2019年,中国烟草的利润为12056亿。而以暴利著称的四大行,中国银行的利润为2506亿,中国工商银行的利润为中国工商银行的利润为3134亿,中国农业银行的利润为2129亿,中国建设银行的利润为2692亿,国内顶级IT大厂,阿里巴巴的利润为1324亿,腾讯的利润为975亿。
中国烟草的利润比四大行的总和还要多。一个中国烟草还相当于4.8个中国银行,3.8个中国工商银行、5.6个中国农业银行、4.4个中国建设银行以及5.2个阿里巴巴和腾讯。

人是会用脚投票的。当一个行业人均劳动获得明显低于社会平均水平,平均劳动强度又大于社会平均水平的时候,就会发生大量劳动力从这个行业的逃离的现象。
改开以来,大量的农村人口涌进城市。宁可给城里人当保姆,当民国电影里的“张妈,吴妈”,当《我爱我家》里的“家庭服务员”小张阿姨,当城管逮住就和扭贼一样的三蹦子驾驶员,当风里来雨里去的建筑民工,外卖小哥也不愿祖孙三代在农村里扛着锄头“传承借力守望”,就是因为哪怕是在城里当这些飞贼,佣人,也比在老家祖孙三代接力种地强得多的多。


同样的,这世界,任何一个行业和领域,都没有无缘无故的进入壁垒和信息不透明。哪怕是金融和IT,这两个举国皆知的高薪职位密集行业,也是相对开放和透明的。只要你是学历够高端,能力够过硬,就能进去。薪酬构成,年底激励,都是明明白白,明码标价。有能耐你就进来挣,没能力你就出去馋。平买平卖,来去自由!所以多得是清北学生,考进大学之后,转金融转IT。
但是你见过几个学生,读书中途,就立志苦学转烟草的?
但凡一个行业,呈现出对外抵御(门槛高且不透明),对内宽容(低压力低强度,高福利),且内部人群主动的,完全非受迫性地形成近亲世袭(农民被束缚在土地上八辈贫农代代种地,就是被动的,受迫性的,因为无力切换行业)和整体就业人群的代际接班。一般来说,这个行业就是垄断高福利行业无疑了。
人会用脚投票嘛!城外的人想进去(基本进不去),可城内的人不想出来啊。不但自己不想出来,自己的儿辈,孙辈,无论开过什么眼界,见识过什么世面,最终兜兜转转,都会开开心回来“守望”,接班。
这种父辈和子辈在职业上的接班现象,在80年代以前,城市工人地位普遍较农民高的时候,各种机械厂、水泥厂、化工厂里都是非常普遍的。甚至乡村小学的教师,都是父子世袭。
刘烨早期演过一个电影《那山,那人,那狗》。说的就是儿子接班父亲,继续干大山里的邮递员的故事。片中的邮递员每天徒步送信,工作很苦,但刘烨为什么还要接班呢?因为邮递员在当时哪怕再苦,那也是正式编制的吃国家财政饭的优越岗位。比种地刨坑,面朝黄土的老农民强多了去!

我曾经提出过一个观点。就是会出现父辈和子辈职业世袭和接班的阶层,要么是绝对腾挪不了的底层,要么是有力关照和安排后代的上层。
底层,比如前两年因为8岁操刀,火爆全网,长成少年后,抑郁服毒的杀鱼弟。是他自小就喜欢杀鱼吗?每天和腥臭的鱼类内脏打交道。冬天没有热水,手脚懂得冰凉。每天和父母的鱼摊儿守望,根本谈不上与小伙伴乃至女孩子社交,连留守儿童的标配游戏和平精英估计都没时间玩。



前任中央政治局常委吴官正退休后在《闲时笔潭》回忆他的少年苦读时有这样的描写:
回到家里,看到我们可怜的样子,父亲没做声,转过身去,不停用手抹眼泪。母亲赶紧把我的湿衣服换了下来,都是打补丁的旧土布衣服。
父亲煮了一锅菜粥,桌上放了一碗咸芥菜,也没放油。父亲说:“哼,人穷盐钵里都会长蛆。”
母亲对我说:“你都十多岁了,家里人多,几亩地又打不到够全年吃的粮食,你爸爸也忙不过来,不要再去读书了,好吗?”
我没做声,放下碗,倒在床上哭。父母心软了,让步了,又说:“是同你商量,你硬要读就去读,反正我们穷。”
我爬起来,饿着肚子就往学校跑,母亲把我追了回来。
这天傍晚,乌云密布,秋雨扑面,可晒场上的那棵松树,还是那样刚劲,不管严冬还是酷暑,总是那么挺拔。
吃晚饭时,父亲突然问:“你能读个出息来吗?今后能不能当上小学教师?”
我说:“不知道,只要你们允许我读,我会努力的。”
这时,母亲发现我发高烧,赶紧烧了一大碗开水,叫我全都喝下去,盖上被子把寒气逼出来。
窗外秋雨仍下个不停。秋风从船板做的墙壁缝中往里面灌,冷飕飕的。看到父母骨瘦如柴,岁月和苦难在脸上刻满了忧愁,我鼻子发酸,眼前一片漆黑。再看自己皮包骨头的手,像鸡爪子,皮肤像那两棵老樟树的皮。
看到了没?在农民父亲眼中,吴官正读书之后,如果能脱离农门,当个小学教师,就被认为是出息了。他的父亲从朴素的生活家视角,希望吴官正不要接自己的班,继续在村里种地,是非常正常和合乎逻辑的。
这说明什么?说明在“农村真苦,农民真穷,农业真危险”黄土地上,是没有人愿意祖祖辈辈种地,祖孙三代接力,永远守望麦田的。

上面截图,是新闻稿《三代烟草人的传承与守望》中爷爷对烟三代最终回归烟草行业的喜悦!
你能想象一个读到高三,高考失利,连续两年复读也没上本科线的农村少年,回到村里被迫扛起爷爷传下来的锄头,爷爷“满眼欢喜地说,恭喜你,成为名副其实的农三代”吗?
画面过于诡异了。
其实,在真实的物理世界,除了农村的爷爷不会对自己刚刚被打回到农村的孙子说出“恭喜”,这样的“杀鱼弟”式的受迫性,非主动的代际传承和守望,是非常普遍的。
这与烟草(电力)系统的普遍性代际世袭,近亲繁育,有着显然的本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