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还和哥大的好朋友讲,注意安全,小心有人不认账下黑手,搞骚乱,今天正好来回头看一下。
首先,这是个平和的帖子,不太可能满足两派的情绪宣泄:
第一派:老美要完犊子
第二派:民主自由就是好
更不可能开身份政治的地图炮,比如说攻击mamdani的穆斯林身份,如果大家想听我讲点一手的学术的我欢迎,如果大家想听情绪暴论输出,出门右转不送。
这个学期我在伯克利法学院上了一门很有意思的课,
老师是 Steven Davidoff Solomon ——一个典型的“法律+金融”学者,
他的课叫 《Main Street v. Wall Street》。
名字听起来像金融史,其实是美国社会的灵魂剖面图。
周二课后和Solomon聊天时,他提到:“你可以从这次纽约市长选举,看清美国的制度本质。”
我后来越想越觉得,这话分量很重。
首先,美国本身就是一个二元对立的社会,这是根植于他信奉的罗马传统和一系列制度设计的。
罗马有两个执政官,有东西二帝,还有两个凯撒,这和美国的选举,民主党,共和党,每家各出两个候选人组合是一样的,最早的时候就是谁的票最多是总统,第二多是副总统。
至于我刚提到的main street和wall street的对立,是美国社会所有的对立的根本。
你不用看他叫什么名字,是叫民主党,叫共和党还是叫托利党,叫辉格党,还有什么茶党,不用管五花八门的名字,就抓他代表哪个街,是代表main street还是wall street。
这里我来详细的解读一下什么叫main street,什么叫wall street,
你可以从经济学角度出发来看,
小的独立的就是main street,大的协作的就是wall street。
这是从生产和生活两方面来看的,
main street大多数是小生产,顺口溜就是
家庭餐馆理发店,汽车旅馆不连锁,犄角旮旯便利店,妈妈味道真地道。
几个牛仔一群牛,拎枪斗殴不上学,牧师长者说了算,一家七口加仨狗。
wall street大多数是大生产,也来套顺口溜
福特汽车流水线,绿野仙踪迪士尼,西装革履朋友圈,金融股票无实物。
公共交通私立校,咔咔内卷考高分,自由多元性取向,无孩爱猫流眼泪。
我们有一节课专门探讨:
为什么沃尔玛(Walmart)这样明显属于 Wall Street 型的企业,
却诞生于传统 Main Street 腹地——阿肯色州(Arkansas)?
更有意思的是:
那些看似“工人阶级反抗力量”的工会(Union),
却偏偏出现在纽约、芝加哥这些 Wall Street 老巢。
Solomon教授的原话是:“这是美国社会最讽刺的结构反转。”
我笑着举手说:“其实在中国,也有个很‘Walmart’的企业——胖东来。”
胖东来与沃尔玛的“乡土资本主义”
胖东来在河南,沃尔玛在阿肯色。
这两个地方惊人地相似:都是农业大省、人口大省;物产丰饶,却在产业链上长期处于底端;地方经济分散、缺乏组织性;人们靠的是人情、信用和熟人网络维系秩序。
Walmart 是阿肯色人的“向上之路”——
他们通过一个超市,连接起美国的全国物流与资本体系。
胖东来同理。
它是“河南人民的尊严与浪漫”——
一个商业体却做成了宗教体验。
员工不卷,顾客满意,
活生生像个小型乌托邦。
然则胖东来和沃尔玛都没有工会,这其实指向了一个更深的问题:
“什么样的人才需要联合?
1. 有组织的人不需要联合,失根的人才需要
Union 的英文本义是 “联合”。
但真正的联合,从来不是“有组织的人的刚需”,因为他们不需要另起炉灶,那样成本太高。
只有那些失去了原生社群的人,才会去寻找“联合”的庇护。
想一想 Main Street 上的人:
他们有家庭,有教堂,有社区,有老邻居和表亲,
他们在日常生活中就能完成信任与协作,不需要额外的组织来保护自己。
司法成本被私刑和族老承担,没有入账
教育成本被牧师和教堂承担,没有入账
心理成本被家人和熟人承担,没有入账
治安成本被持枪和父亲承担,没有入账
而在 Wall Street 大都市里工作的打工人呢?
他们穿着统一制服,在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公司、陌生的节奏中周而复始。
家不在身边,朋友靠社交软件,信任靠合同与人事考核。
他们被从家庭中抽离,被从社区中抽离,被从宗族、教堂、社团中抽离,成为了“孤人”。
所有的成本都变成了压在他们头上的山,所以说破碎的进入了后现代。齐泽克说,后现代主体的最大特征是“被结构性剥离却又幻想完整”。
在 Wall Street 的世界里,人从一切关系中脱离,
却又在饭圈、工会、匿名讨论组、暴力语言中,试图找回“联合”的幻觉。
于是他们成了 需要联合的失根者。
而 Union,也不再是温暖的连接,而是求生者的互抱。
2. 工会,是被现代工业体制催生的“宗教替代品”
于是,只有在这种孤立与陌生中,
“联合(Union)”才成为唯一的庇护所。
这就解释了为什么真正的工会,不在胖东来,不在沃尔玛,而在:纽约码头工人工会,全美卡车司机工会,福特汽车工人联盟,洛杉矶影业从业者联盟(SAG-AFTRA)
这些组织出现在什么地方?
都是大城市、都是大工厂、都是现代工业文明的集散地。
只有在 Wall Street 主导的超大生产体系中,
人被拆成了螺丝钉,原子化得毫无依靠,
才会去创建一个替代性的“新型家庭”——Union。
它像教会,又像部落,还像政党。
但它本质上是一个“代偿性社群”:替代你失去的原生网络,提供保护与认同。
原子社会的灵魂缝合术
3. 工会、学生会、球迷会:都是“原子社会的灵魂缝合剂”
我们习以为常的这些组织,
在表面上五花八门,
但本质上——它们都是对“失根状态”的心理缝合。
涂尔干早在《自杀论》里就说过,
社会割裂越深,个体越容易陷入“失范状态”(anomie),
进而试图通过“群体认同”来重新组织自己的灵魂结构。
所以今天的工会不是工厂的产物,
学生会不是学生事务的工具,
球迷会更不是体育精神的延伸——
它们都是社会断裂后残余能量的一种缝补机制。
这些“联合”不是因爱而生,
而是因为我们太孤独了,
只能通过“共恨”“共攻”“共燃”来确认彼此的存在。
齐泽克说:
“人们之所以联合,不是因为他们相爱,而是因为他们共同需要一个敌人。”
这,就是原子化社会的灵魂拼图:
一块块碎片,靠对抗虚构敌人粘在一起。
4. 胖东来与沃尔玛:谁夺走了工会的“主权”?
那么问题来了:
为什么胖东来和沃尔玛都没有工会?
因为它们——本身就是“工会功能”的夺取者。
胖东来:建立了“情感主权”的新社群
胖东来不是企业,它是现代版的“封邑”:员工不是员工,是家臣、族人;福利不是工具,是赐予、体面;管理不是制度,是“宗法-教化-仁义”三位一体。
它用“情感密度”和“人情资本”
替代了工会原本应提供的保障机制。
工人不再孤立,自然也无需组织。
沃尔玛:以制度密封工人的联合可能性
而沃尔玛走的是另一条路。
它不是温情的替代,而是冷静的功能内化:用管理科学与激励系统消解集体诉求;用企业文化与班组赛马制造“员工之间的离散”;用全国统一采购与标准化制度割裂地方工人文化。
结果是:
沃尔玛的每一个员工都被制度包裹得太紧,连结缝的空间都没有。
齐泽克早就警告我们:
“权力最强大的时候,不是压制反抗,而是预先吸收所有反抗的结构。”
沃尔玛不是不需要工会,
它是已经把工会吃进了它的神经系统里。
谁能定义归属?谁就拥有主权
这其实是现代社会的一个隐形战场:
谁来提供“社群”?谁就控制了“人的归属感”。
谁能定义“联合”?谁就拥有了主权结构。
胖东来用“家庭主义”夺回了主权,
沃尔玛用“体制主义”锁死了主权,
而饭圈与球迷会,则在拼命向幻觉里讨要一块“主权的幻影”。
每一块破碎的灵魂,都在寻找自己的“联合拼图”
组织不只是组织,
它是对一个深层问题的回应:
当我不再属于家庭、村庄、教堂、学校、厂房,
我还能属于谁?
胖东来和沃尔玛,给了截然不同的答案。
饭圈和学生会,是另一种版本的自我缝合术。
而我们,或许每个人,
都在寻找那一块拼图——
能让我们重新成为完整的“人”
五、原子化社会下的狂欢与暴力:齐泽克的结构性批判
如果说工会、学生会、球迷会是相对温和的联合形式,
那么——饭圈文化、网络暴力、极端表达、撕裂性的舆论场,
便是原子社会中生长出的:
“扭曲的集体欲望回声”——一种以“认同”为名义、以“攻击”为方法的结构性缝合术。
1. 幻想的共同体、仇恨的结构性认同
齐泽克在承袭拉康的框架中一再强调:
后现代社会已经失去了真正的“象征共同体”(symbolic community),
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想象的敌人”,
我们不再通过“共同的爱”来联合,而是通过“共同的恨”来确立身份。
这正是饭圈结构的精神图谱:原子化的个体:独居青年、打工人、小镇学生;幻想性的爱豆:投射欲望的对象、情绪容器、精神父权;战队逻辑:敌人是必要条件,恨才是黏合剂。
他们不是被组织,而是被幻想动员。
他们所“联合”的,不是行动,而是身份。
齐泽克有一句经典之语,穿透饭圈本质:
“我们不是因为爱而联合,而是因为我们需要一个敌人来证明我们不是孤独的。”
2. 语言退化为暴力,暴力伪装成沟通
原子人最深的痛苦,不是压迫,而是失语。
宏大叙事已经崩塌,传统语言不再可用,价值体系坍缩——
于是,个体只能在弹幕、评论、转发中
体验那种“可微尺度的控制感”。
这就构成了现代人最危险的语言逻辑逆转:
我们有欲望,却没有语言;
有表达冲动,却没有表达结构;
所以语言退化为暴力,暴力伪装成沟通。
饭圈骂战、微博审判、cancel culture、正义魔人,
看似“正义言说”,其实是语境真空中的暴力手势。
3. 饭圈,是主体裂解的镜像实验室
饭圈常以“爱”为名,实则恨意满溢。
这一结构正是拉康-齐泽克所说的“镜像阶段的二次回声”:爱豆脱粉:恨到极致;他人异议:群起攻之;自己阵营:天天内斗。
正如齐泽克指出:
“幻想的他者一旦变得过于真实,主体就必须将其毁灭。”
也就是说:
“爱”不过是对“真实之物”(the Real)的恐惧防御。
饭圈并不是疯了,而是忠实展现了现代主体的分裂结构。
4. 联合可以源自信任,也可以依赖仇恨
联合不总是美好的,它也有病态的形式。
饭圈文化、网络暴力、政治撕裂的社交空间,
都不是偶然,它们是在“共同体消失”之后的病理性替代品。
联合是为了爱,还是为了不再孤独?
胖东来,是为了理念而联合;
纽约港口工会,是为了权利而联合;
而饭圈,是为了摆脱孤独而联合——但靠的是仇恨的幻觉。
这三者的路径,指向了我们同一个问题:
在共同体解体之后,现代社会还剩下什么?
答案是:身份。
六、身份政治的潮起潮落
在这样一个结构裂解的时代,我们该如何“联合”?
传统的阶级联合已被消费结构瓦解,地域-宗族的纽带也已解构完毕。
于是,我们开始寻找新的“标识符”:我的性别,我的种族,我的国籍,我的创伤史,我的身体,我的情绪……
我不是一个工人,不是一个市民,而是一个“被定义的人”——“非XX者”,“受害XX者”,“边缘XX者”。
于是,“我是谁”不再是“我和谁一起劳动”,
而变成了“谁看见了我的伤口”。
这,就是身份政治的爆发点。
我们接下来将看到的,不再是“胖东来式温情社群”,
也不是“纽约工会式再分配联盟”,
而是——
一个充满 创伤记忆、敌人幻想、伤痕标签、表达焦虑 的新世界,
在那里,每一个人都在大声喊:
“我是我自己的主权单位。”
七、身份政治的幻灭与主轴的回归:从Trump到纽约
在过去十年,西方政治逐渐从“阶级—区域—利益联盟”的逻辑,
滑入了“身份—情绪—标签政治”的迷宫。
投票变成了“你站谁”;
讨论变成了“谁冒犯了谁”;
联合变成了“我因受害而存在”。
身份政治(identity politics)如同一场语义洪水,
吞没了工会、社区、组织、再分配、税制、住房、教育这类实质议题。
人们仿佛不是在生活,而是在申诉、归类、上标签。
但2020疫情之后,特别是这次纽约市长选举,
一种新的反弹正在发生:
1. 纽约选举:从标签回到钱包,从认同回到房租
纽约一直是美国身份政治的表演舞台:
进步左派、多元包容、少数族裔、非二元、intersectionality……
但这次市长选举,选民的关注点是:地铁价格,犯罪率反弹,房租高涨,中产焦虑,小商业复苏
你能明显感觉到:
“你是谁”不重要了,选民只想知道“你能不能让房租降一点”。
2. Trump:身份政治的反讽产物与终结者
这场反弹其实从 Trump 就开始了。
很多人以为他是“白人男性的身份政治代表”,
其实恰恰相反——他唤起的是Main Street的经济愤怒:被NAFTA出卖的铁锈地带;被华尔街吞掉的家庭商人;被全球化与金融化驱逐的工薪族;被大学精英、政策专家边缘化的“沉默大多数”。
Trump所做的,
不是“保守主义胜利”,
而是一次粗暴的喊话:
“别再讲身份了。老子就想有份工作,能交房租。”
3. Main Street vs. Wall Street:回到美国社会的主线裂缝
从Trump到纽约市长,从Brexit到法国黄马甲,
从加州的流浪危机到德州的边境焦虑,
我们看到的都是一件事:
身份政治正在被“经济现实”重新压制回去。
这就像是政治舞台的灯光熄灭了,回到后台,发现:
原来道具都塌了,只有 Main Street v. Wall Street 的主舞台还在。
4. 谁代表Main Street?谁是伪装成Wall Street的进步派?
这一切都让我们必须重新审问:那些以“正义”之名讲身份的政治人,其实背后站的是谁?
那些以“自由市场”之名打压家庭经济和个体商业的政策,真的是中立的吗?
胖东来,是Main Street的理想国,还是最后的残影?
沃尔玛,是市场奇迹,还是“金融封建制”的代表?
这些问题,才是未来十年决定中美政治命运的核心问题。
不是谁属于哪一类人,而是谁还能代表 Main Street 的生存方式。
身份只是插曲,主线仍是生计
在这个意义上,身份政治不是终点,
而是Wall Street世界中对现实痛苦的一种转译机制。
但人是要吃饭的,是要住房的,是要抚养孩子和告别父母的。
人不是由标签定义的,终究是由日常生活构成的。
所以,从Trump到纽约市长选举,从胖东来到主街理发店——
我们看到:
身份会风行一时,但生计决定走向;
标签可以让你上热搜,但房租能决定你选票投给谁。
八、为什么是中左与中右横扫选票:真正的力量来自裂缝深处
当我们回顾20世纪以来的政治周期,你会发现一个令人警醒的事实:
真正能横扫选票、形成社会统合的人物,从来不是极左或极右,而是懂得踩在经济结构上的中左或中右。
罗斯福,缝合大萧条撕裂,用工会、保障与信贷支撑Main Street,开创“福利资本主义”。
肯尼迪,以技术、军工、自由市场包裹主流美梦,整合了冷战的文化裂缝。
尼克松和里根,在全球化起飞前期,精准回应中产焦虑,动员白人郊区对Wall Street和文化左翼的双重恐惧。
托尼·布莱尔,在工党陷入身份政治泥潭时,拉回对“第三条道路”的聚焦——用市场解决Main Street的实感危机。
他们之所以成功,不是因为他们观点温和,
而是因为他们知道——哪里裂了,就必须从那里缝。
1. 极左极右说的是“真理”,中左中右解决的是“生计”
极左告诉你要正义,极右告诉你要秩序,
只有中间带着“裂痕意识”的力量,才明白:
“老百姓不在乎你站哪边,他在乎你能不能让他的街安静、饭菜热一点、账单好付一点。”
2. 中左,是“有温度的国家”;
中右,是“有限度的市场”
中左靠国家再分配,来缓解Main Street的碎裂;
中右靠市场激励,来重新点燃自雇者与企业主的希望。
他们都不是理想主义者,
他们是“裂缝的管理者”,是制度机器的修补工。
历史上真正稳定的时代(美国50-70年代、英国90年代),
都是这两种力量轮流调节社会结构疲劳的结果。
3. 结构是命运,幻象会消散
身份政治固然真实,文化战争确实喧哗,
但选票不会撒谎。
选票是社会结构对幻象的定期清算。
最终,决定谁能统合社会的,
不是你喊了什么口号、举了什么牌子、用了多少inclusive language,
而是——
你有没有踩在Main Street的砖缝上,
有没有听懂一个“孤人”的沉默呼喊:
“请让我留在生活里。”
九、失败的调和与即将开启的第三赛季(S3)
我们说了这么多中左与中右的胜利,
不是为了讴歌他们的永恒理性,
而是为了说明——这可能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1. 调和术,是疲惫帝国的最后一次自救
罗斯福新政,布莱尔第三条道路,克林顿的“新中间派”——
这些调和,确实短暂地延缓了系统性崩塌。
但历史不是永动机,裂缝总会穿透补丁。
克林顿用的是“你们都对”,
布莱尔靠的是“我们都能”,
而今天面对的,是“所有人都不信了”。
当调和的语言被标签收编,
当妥协的结构被算法掏空,
当所有的爱都要靠仇恨凝聚,
那么,真正的斗争,就要开始了。
2. 如果她们失败了,会怎样?
如果“她们”失败了——指的是中间派的最后调解、社区的最后温情、胖东来的最后人情味……
那我们迎来的,将不是秩序重建,
而是——极致的斗争与反扑:社会第三赛季(S3)正式开启。
s1是福特和罗斯福的交响乐,
s2是1968喧闹的大篷车,淹没在sprite(烈酒)里的sprite(精神),
历史不是直线,它是舞台灯光明灭下的三幕剧。
我们曾生活在三个不同的季节,
如今,旧的乐章已尽,新一幕即将开场。
S1:福特与罗斯福的交响乐(1910s–1950s)
那是秩序与大机器的时代。
流水线轰鸣,劳动与荣誉绑定,Main Street 在大政府与大工厂之间获得喘息空间。
罗斯福用凯恩斯主义织起福利网,福特用标准化铸出工人尊严。
人属于某个工厂,某个党派,某个镇。
家庭稳定,邻里可信,梦想线性。
那是工业组织的协奏曲,
左手是生产力,右手是再分配,奏出社会的最大和声。
S2:1968的大篷车(1960s–2008)
孩子们离家出走,在旧世界的外壳上画上花。
性解放、民权、反战、嬉皮、公社、Bob Dylan、伍德斯托克……
“我们要自由,我们要灵魂。”
但这一切最终化为被淹没在Sprite(烈酒)中的 Sprite(精神)
嬉皮变嘻哈,思想变商品,表达变标签。
iPhone 取代诗歌,身份变成生意。
所有的抵抗都被提前设计好路径,然后被吞并进供应链和流量池。
这是幻觉膨胀的消费浪潮,
我们以为自己走出了主街,其实只是走进了主算法。
S3:福柯与吉拉尔的修罗地狱(2008–?)
现在我们进入了 S3,一个没有交响乐、没有大篷车的时代,
只有偷窥、恐惧、替罪与匿名凝视。
福柯告诉我们:身体是权力的文档,标签是规训的刻刀;
吉拉尔提醒我们:当结构失稳,社会会本能地寻找替罪羊,进行“献祭性暴力”,来重建秩序幻觉。
而我们,恰恰正活在这两种机制的合奏地狱之中:
我们一边在福柯式的权力网中互相监控:发言校正、道德警察、cancel文化;
一边在吉拉尔式的“仇恨共识”中寻找祭品:网暴、饭圈、破防、猎巫。
这不是民主的衰退,这是社会原始性回潮的另一种表现。
结构越虚弱,献祭就越猛烈。
越无能解释,越渴望清算。
S3是什么?
S3是Main Street失去了神明,Wall Street失去了控制,幻象已死,现实还没出生的时刻。
这不是未来,这是现在。
而你的问题——“我们能联合吗?”
其实是一个更深的疑问:
我们还配拥有真正的社会吗?
或者,我们只剩下一次又一次的献祭和修罗场了?
尾声:从胖东来到下一轮社会秩序
胖东来,像是S1遗留下来的一枚温柔化石,
工会,是S2幻想未遂的一种半吊子回应,
而我们——正试图在S3的碎片中,
寻找一块还没被仇恨污染的土地,重新铺出一条Main Street。
可能失败。
但如果成功,那条街上应该还有菜市场、熟人饭馆、孩子的笑声和非商品化的爱。
如果没有,那我们就只能等S4了。
那时候,连“修罗”都觉得人类不值得再被献祭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