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们都关心超人,只有我关心超人的小狗。我是7.10晚上看的《超人》云首映,我一开始对导演在那里说狗狗的时候一头雾水,后来我知道了,原来说的是小氪狗呀。可以说这个狗狗确实是可爱捏!真的可爱捏!毕竟我家里也养猫,所以确实是对这些萌宠小动物没有抵抗力。
而且就是这只小氪狗才是本作的绝对主角,如果没有它,电影开篇超人就不能回家。同样的,如果没有它,在对战游戏高玩卢瑟和他操纵的复制体超人时,超人根本打不赢。
其他故事姑且不论,就单说狗本身,我认为是起到了绝对的点睛之笔。
没有小氪狗的存在,整个电影真的很严肃,很闷,文戏太多。但有了他就有了各种神奇笑点。不管是它不听超人的话,各种舔舌头和主人玩,还是因为玩心太重差点把卓越先生的小球全部咬坏,当然卢瑟的无人机是真的全部被咬坏了。
这个玩心重也确实是版本好起来了,可以说小氪狗的存在就是推动了剧情的关键发展,没有他我都不知道超人应该怎么赢。
卢瑟为什么会输,就是因为他验证的是超人过去几年的战斗数据,而这个小氪狗,就是那几个月里超人帮表妹带的,那谁知道呢?
这时候又要说说和菜头这个话了:
因为我自己都不知道在写作中,我的想法、我的过往、我的性情、我的习惯、我的回忆究竟会发生怎样的碰撞,最后得出怎样一种化合物。它可以写得像我,但那会一望而知不是我,因为会有很多重复出现。它也许可以复制一个我,那么他就一定不会写得像我,因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这就是人类的无限可能,在无穷偶然的过程中,突然闯入的不可控因素。
虽然电影从来就没有说AI,但其实也是有AI的隐喻在里面。

超人这个IP本身已经发展出相当多精彩的版本,观众也好、读者也罢,肯定都已经看过各种不同的版本。虽然讲述故事的基本设定不会有大的改动,超人速度很快、力大无比、为人真诚善良,但重要的“不是神话讲述的年代,而是讲述神话的年代”。
每一个全新版本的超人,都是为了更好地呼应时代的回声,而这一部电影可以说无愧于优秀的跨媒介后电影(cross-media post-cinema)的称号。
电影一开始就是无数个“3”的叠加,3个世纪以前、30年前、3年前、3周前、3天前、3分钟以前,这种压缩倒叙手法,让观众对超人设定在南极素净的空镜中逐渐回想起来,然后才是超人轰然坠地。
电影刚开场,就给观众呈现出一副超人受伤的脸部特写,这所形成的脸部轮廓与脸部的线条特征(受伤流血的嘴唇、眼神的闪烁、难以起身的躯体)都成为一个强烈的情感影像——他作为超人的轮廓性事物(超人本人的身形和代表善良与正义的符号化身)与线条性事物(无论是在战斗中受伤,还是快速自愈之后的反击)都形成了我们对超人的媒介化认知。
这就是一个自始至终都没有改变过的,具有强烈德性的超级英雄的能力——从他非常硬朗的面庞就可以看出,超人本身就代表了善的最大化。

超人在救助所有人的过程中,虽然造成财物损失在所难免,但超人真的是打破了“超级英雄永远无法在所有时间、所有地点救所有人”的魔咒,虽然我在观看的时候,觉得他或许能做到,但电影从头到尾确实是他真的救下了所有人,还包括各种生物——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他在对付各种反派的时候,不管是超星守卫者还是工程师,都没有真正杀死他们,而是让他们失去反击的战斗力。
虽然可能是巧合,但我在看完《超人》之后,想起尼采在《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一书中专门写过“对朋友,你要爱他内在的超人(Übermensch),将其作为你思行的动因”。
而在很早期的英译版里,经常将尼采的超人(Übermensch)翻译为“superman”,而不是正确的“overman”。这其实说明,在人们眼中,在尼采眼中,真正的强大不是拥有各种超能力,而是我们可以拥有他的价值观与德性。
所以这不仅是用超人的面部特写来表达超人这个人的特质,同时也是用超人的特写将表现对象从所有人性时空坐标的全体中提取出来,那就是追求真、善、美的力量,超人就是道德规范(moral code)的具象化。
而且这种具象化并不一定体现在可见的强大上,还有一处,那就是他作为克拉克·肯特的职业,记者。
我其实一直在思考,克拉克·肯特为什么会在一家报社工作,这在上个世纪纸媒流行的年代里或许是一份弥足珍贵的、值得尊敬的职业,但如果在互联网已经如此普及到每个人身上的今日,为什么也依然重要?
那就是追求真善美的决意和勇气,不只超人,普通人也能够拥有。虽然可能有时候普通人会被网络上的声音所迷惑,但依然有愿意直面真相的勇气。
在这部《超人》里,最让我感喟的就是这一点——超人所在的报社里,以路易丝为代表的这批报社成员,完全不受任何网络恶评的影响,不管电视上、互联网上有多少层出不穷、昙花一现、你方唱罢我登场的综艺节目评论,他们都坚守新闻的底线,这几年确实是有不少电影讲述了媒体的作用,但这次真的“新闻学魅力时刻了。
按照路易斯在电影中说的,“我习惯质疑一切、怀疑一切、否定一切”,而超人却“习惯信任一切、帮助一切、肯定一切”,虽然看似殊途却是真的同归——质疑一切就是为了不受各种声音的影像(尤其是不受那些猴子水军的敲打,这个意象真的绝了),但信任一切就是因为只有真实才代表一切。

卢瑟看似是超人的对手,但他早已陷入到通过缔造超人的各种复制影像的方式,来不断否认他对超人的嫉妒。
原初影像并不是卢瑟打造的,而是用超人父母残缺的录像后半段复原的。这份影像是来自异星对超人的某种利维坦式想象。这份想象指向的是对未知星球的统治论思路,同时也恰好满足了卢瑟想要构筑的将超人的德性彻底贬低的阴谋论。虽然从影像上看,这是超人的“亲生”父母,但从德性上看,与卢瑟更是同一类人,毕竟“当国王”无论是不是卢瑟所说的,为了彻底毁灭超人的副产品,都与“父母影像”所传递的观念如出一辙。
网络影像则是卢瑟带领的猴子形成的声浪,用以影响其他观众评价的产物。超人也是人,人也会害怕,他真正害怕的,我认为不只是氪石,而是旁人(尤其是网络恶评)对他的态度。在他单纯又善良的观念里,他将网络评论背后当做是活生生的人,所以他认为这就是别人对他的“真实”评价。这也是初次被网络霸凌者被迫面对的心理冲击,我完全能理解超人想逃避又不得不装作正常的情绪,毕竟早年我被网络霸凌的时候,也与他有同样的心路历程。
克隆影像以及被数字化肢解的各种招式名称,才是卢瑟引以为豪的东西。我一开始只是以为他就是看了无数次超人对战坏人的影像之后得到的超人数据,并且将这些数据变成他用以游戏化操作的编码公式。没想到他作为游戏玩家,真正操纵的角色竟然是作为超人的克隆体出现的,连自我语言都无法输出的,只能从胸腔里吐出卢瑟声音的“无器官的身体”(corps sans organes)。
原初影像、网络影像与克隆影像,不仅是对超人的,也是对我们每个普通人无时无刻都可能存在的情感影像。而超人在这三重影像的压制下,依然还是坚守本善,而贯穿始终的可爱小氪狗,它的玩乐之心与无法预判,成为成功狙击卢瑟诸多无人机形成影像的绝佳行为。

虽然电影全程没有提AI,但这三重影像的叠加分明就是AI的某种隐喻,它不从现实生活,而从文本痕迹中获得记录(与超人最后在养父母的影像环绕,而不是所谓立体影像形成鲜明对应);它是存活在网络中的幽灵(参加政论综艺的嘉宾也根本没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被卢瑟的猴子恶评诱导);它结合了人类的所有过去记录,并缔造出一个看似与人类一模一样的可能路径(像编码一样的字母数字组合)。
但它们经不起克拉克·肯特及其报社成员们不断求真的力量。
这就是超人。
是超人(追求善)与克拉克(追求真)的一体两面的对照,同样也是超人(最大善)与小氪狗(最大真)的对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