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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得州洪灾死亡失踪超百人,为何这次灾情如此严重、伤亡如此巨大?是天灾还是人祸?

中国新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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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为止较少回答真正涉及瓜达卢佩河流域现场细节,令人遗憾。两处实际问题容易发现:夏令营建筑选址特别重大业余错误、直接造到洪泛区上;气象预报信息从官网抵达每一个人的过程极端不通畅。

比起虚无缥缈的什么防洪救灾“精神力量”、“传统”,一扫别的回答千篇一律看着都腻了。怀疑整天喊这些空洞口号的人是否关心其中具体的东西。基本确定,把乎友穿越回去放到现场组织领导,并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最被舆论关注的Camp Mystic夏令营灾难,不废话,先看看它在哪里:

两个主要部分,下游瓜达卢佩(Guadalupe)营和海拔略高的上部位置柏树(Cypress)营。均有全木质结构Cabin宿舍。

7.4凌晨~02:30,水位突然在1小时内上升5-10米,开始漫过河岸。当时木屋里全是小学-高中一年级的学生在睡觉(其实运气欠佳,山洪白天冲过来的话再快也有逃跑时间)。~05:00营地Cabin纷纷没顶,下营地伤亡最严重。

第一眼瞄上去,相信有意识的人立刻反应,难道不是直接全部建在河谷底部、河道中央???不作死就不会死。。。还是未经水利控制、随便泛滥的uncontrolled river,相当把房子建海边沙滩上,奇怪为什么一个浪过来塌了。

如果还不明显的话,简单的3D立体地形,Guadalupe:

Cypress:

对于当初决定在这里建设夏令营园区的纯质2货(20世纪初宗教活动人士)、和天天工作丝毫意识不到眼前达摩克利斯之剑的N代人2+++货们,无话可说。

业内有有一个著名用语叫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a former river bed、没有“前河床”一说。任何河谷,哪怕沙漠中心,都有灌满的一天!看Camp Mystic的侵蚀面和堆积物分布,就差直接把营地拍在一个河床底部了。注意不能只看标注蓝色有水画面“河”,现实中真正河的范围,应该直接包括到按照地形图周围坡度的位置为止,其他部分只是暂时没水而已,仍然是河——哪怕长满了较高树木。

事后当地人(包括女生家长)反映Camp Mystic有100多年历史,想不到现在会不安全。说实话,100年算啥,过去1000年不碰水并不代表明年0%几率河流复苏,更何况瓜达卢佩河该段1987年就灌满过。

有些时候大规模洪水会淹没非洪泛平原,但此处明显的峡谷地形,哪怕开门往边上高地走50米,生还率接近100%。受灾最严重的下游营地清楚图示,物理洼地位置木屋的女生几乎全灭,高地的男生无伤亡。

这种地方只要是可能雨季,假设把我送过去,1000%不可能同意住在低处Cabin里的,除非绝对保证整个过程无一滴雨。

再查USGS和FEMA的洪水风险flood risk probability高分辨率图。

整个营区清楚明白地被每年至少1%风险区(或称100年一遇)覆盖[1] 。其中下营地一大片直接杵在距离现有水平面不到50米距离的红区,经常泛滥河床上/意味着统计意义上“正常丰年涨水”,甚至不会被记录为Flood、只是高位Hightstand类型,足以威胁营区人员生命。

官网展示的视频,上营地木屋直接沿古河曲线一排。餐厅和成年管理员在高处,居住区在洼地,哪怕撒哈拉沙漠也不能这么设计啊。

值得注意,上游所谓Cypress湖(用来在旱季划船游泳)其实是一个没有泄洪道的水库,湖面远高于下游营区屋顶。本次事件立刻溃决。。。

对比教材:下游La Junta营地,虽然主体结构也在危险区,但居住的木屋搭在了高地一侧。最后无伤亡。位置相对靠近河道的管理人员住所、连带人直接带着冲到下游,漂浮数公里,奇迹幸存。

洪水退去后航拍,观察水流经过痕迹和方向,红区、黄区被现实印证精确。

不用等事后详细照片流出,整个真的太简单、太显著;输入坐标、观察3D地形图,立刻:这东西问题大了、一眼丁真。

远不止Camp Mystic,科尔县首府科尔维尔往上数20-30英里河谷,得州当地受欢迎的临时露营地、永久青少年夏令营,一个不剩落在FEMA标定危险区。结果死亡失踪总计刷到200+。

即使7.4当日之前24小时高强度暴雨,据县当局说,山洪爆发的深夜还有1200名以上报备注册的露营者扎寨。私自进入没有交钱的可能再多几百。


地形接下来,雨怎么回事。

6月30日,本身强度不高(30kt)的热带风暴Barry结构消散撤编,残余系统在7月3日晚开始,嵌入一个低压槽内,切离主西风带环流。缺乏纵向引导推动,滞留不动载得州中部上空,短暂形成中尺度气旋现象(Mesovortex)。墨西哥湾持续输送的暖湿气流和低层锋面交汇,水汽water vapour filter卫星图像:

这样一来,真不得了了。

注意最中间的地方极值,15小时内14.82英寸(376.4mm),就在科尔县以上瓜达罗普河源头附近。相当全年降雨量50%。

下游某处道路摄像头记录的瓜达卢佩河几分钟内迅速上涨摧毁桥梁:

00:27

人和房屋一起漂流:

00:16

瓜达卢佩河距离Camp Mystic最近一个测量站(HNTT2),下游~7公里的村庄Hunt。37.52英尺、高于重大洪水线15英尺洪峰击中瞬间[2]

此站历史极值排名:

25.7.4打破100+年记录,按照22英尺以上=百年一遇的当地标准来看,绝对不新鲜,过去50年就发生了4次。

不要看到夏天最热的时候没水、植被一片稀疏萨瓦纳景观(得州山丘部hill country常见),就想当然认为科尔县是什么干旱地区。

典型的得州中南部高蒸发量、两个雨季、同时受热浪寒潮影响的亚热带湿润下限区。靠着稍微凉爽的冬天和还算平均的降水,混Cfa下限。

放到世界其他非热带,四季平均776毫米降雨无论怎么也能形成稳定地表径流了。偏偏雨季在5-6、9-10月,7-8月是蒸发最高、降水相比前后暴跌40-50%的短暂旱季;哪怕雨量模式变成集中在夏天600+毫米一口气下下去了,草木迅速生长能吸水、有了高水位的预期,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糟。结果现场图片一片枯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萨赫勒;农业不发达,靠散养牧业为主。比较夏天一样热、776mm的普通季风区,彻底两样。


科尔县附近洪水绝非前无古人——1921、1987年恰恰发生过,和2025直接比对,无论时间、地点、降水量,惊人相似的先例。NWS官网能查到相关专题留档[3]程度。不过不影响100年一遇定义(建议取消100年一遇这个误导性极强的用词,应全部改为“中等风险概率洪水”)。

1921同样是一个热带低压墨西哥登陆,本身几乎未造成损失,连带影响云团被甩到得州引发远端洪水。

4天内15英寸(381mm)以上降水集中区,熟悉吧?简直和104年后情况互相覆盖。

1987年瓜达卢佩泛滥对露营地的影响,距离Camp Mystic仅9英里。

NWS档案中1987的完整报告。洪峰还是在凌晨、01:01分Flash Flood骤发首次洪水/山洪警报,与38年后只差了13分钟,巧合?

38年后几乎99%复刻重现,瓜达卢佩河谷底部还继续有建筑,等于毫无改善。


发现英文社媒含有政治意义的“NWS没有准确预报”谣言到处传播,搞笑的是民主共和两党支持者全使劲炒作,一个借力攻击大裁员大成功运动、一个是为了正当化D裁员。

事实上NWS表现没有问题,个人认为甚至强于24年夏海伦飓风。

早在7月3日晚、洪水爆发至少10个小时前,NWS官网公开可查询资料中,就发出了例行中尺度降水事件讨论报文discussion,认为得州中部丘陵地带+24hr会有每小时超过3英寸(76mm)短时间密集降雨、likely引发洪水。

3日下午1:18,瓜达卢佩河全流域各县骤发洪水观察报,部分地带升级到5-7英寸(127-178mm)/小时——但该报告没有在NWS网站以外的地方得到足够重视。

4日凌晨01:14,基于暴雨预期,正式发布骤发洪水警报。此时距离Camp Mystic被洪峰击中还有2小时、Hunt2.5小时、科尔维尔4小时。理论上此时各县应急部门应该在30分钟内全部收到。

4日01:26雷达:

05:34,参考几分钟前Hunt站历史记录洪峰,再发一报,声明严重超警戒洪水已经发生,用罕见的非正式语言破音:“特别危险的情况,撤离到高地now!”

所以,可以有把握地认为雨早就成功报出来了,问题最多属于时间太晚、信息难以抵达一线。精准水位不能预测,因为只有在骤发洪峰抵达第一个自动站,即使该站瞬间被摧毁,才能被数百公里外的NOAA办公室知道。得州Hill Country这种大平原内陆,站点更加稀疏,可想而知。(谁想继续砍站来着?)

其实无关紧要,按照高中教育水平常识逻辑,如此雨量=骤发洪水是接近90-100%确定的东西。我没收到=无疏散必要不成为理由。登在气象局官网上的雨量预报未直接转化为警笛、手机alert响起,因为疏散决策必须由至少县一级的行政/警政/消防官员作出、其部门之间不存在平行联系。

夏令营可以自作主张先把孩子带往高地(暴雨中最低22-23摄氏度之间,失温危险不大),然而没有电话、喇叭、Siren,谁会半夜三更打开雷达APP屏幕或者刷NWS的报文?假设什么你我在现场一定反应过来,无意义,现实中不指望一个Average的夏令营Manager/县/村应急留守人员,有主动寻找开源信息的查看意识。

中小学生们发动主观能动性,偶然从家长、互联网、新闻等地自主收到信息行不行?呃,这是Camp Mystic指导手册其中一页,严格禁止手机、所有带有电子显示屏的设备都不允许。营地没有电视,只有管理指挥部有座机。

打电话?没门,大写提醒,Letters!

嘿嘿,写信去吧。

隐约后怕,哪怕有人想帮忙,私人联系上的可能性为0,地狱难度[4]


另外一个需要思考的点:警告即使从气象部门总部发出,如何抵达?

科尔县这样的大平原人口稀疏区,一个县政府永久雇员极少,平时晚上没有人值班,一切通知必须等到第二天早上办公室电话接通进行。

因为暴雨,当天凌晨科尔维尔倒配备了人员留守。主动意识到情况不对,拖延了90分钟才行动——又不知道每个人、夏令营组织的电话,最后只能派几个人冒着能见度极低环境出门,开福特F150挨家挨户敲门、路边按喇叭,争取把人吵醒。

他们永远无法抵达Camp Mystic。02:00左右那里水位已经上升到下营地最低一层床铺。由于禁止晚上出门、没有通讯工具,等到04:30,领队、高地的男生也醒来,赶紧想办法法施救;时间早就来不及,上涨的水面使得前往女生营地的道路无法通行。

上营地情况稍微好一些,只有几栋木屋被提前淹没;和其中女生年龄较大,想到撬窗逃生有关。

那么公众预警广播系统如何?

得州2022年的确强制推行了让每个人手机都以最大音量响起来+自动弹出短信的警报,和拐卖儿童的Amber Alert和在逃犯人联系起来使用。民众很快发现,烦人的警报每天都要哇哇叫几次,因为全州境内所有针对警察的枪击案都要响,半夜一个小镇哪里某警被打中手臂受伤了,数千万得州人民就从窝里起床一次。仅仅几周内,抗议不断,州政府被迫让步,从此变成可以手动设置调节取消的版本。2025年,覆盖率下降到不足10%。

问题来了,是什么政治正确原因一定要让警察受伤放到和洪水地震相同的地位。


科学意义上的预报准确度(沟通不到位另外问题),并不是说,先前自毁长城针对气象专家的政治意图裁员没有发生、没有负面影响。

直接看川系大V、白宫传声筒在人们铺天盖地质疑裁员裁到大动脉造成洪水伤亡以后,第一时间的反应就好了:首先急忙搞什么辟谣,“只砍了一点点”、BBB法案的拨款正式减少尚未发生;紧接着就是,洪水死那么多人,这说明NWS没用,应该继续裁。即不裁也要裁,双重思想叹为观止。

一堆乌泱泱的羊群跟着民间MAGA意见领袖们,开始炒作突然集中暴雨不正常、一定是民主党余孽、“蓝专”控制的气象局搞得人工降雨大规模杀伤性武器阴谋论。俄克拉何马州某Cosplay“民兵团体”声明,对袭击破坏气象雷达站负责,没有预报,就没有天气武器!

预报部门暂时还在顶着负面压力正常工作,尽力了,队友CBA。如同塞里斯特殊时期成功预测海城地震,和当时推行的气氛有一点促进关系吗?

2月,DOGE直接针对休斯顿NWS地方分区总部,炒掉数百人。

注意时间地点。

在休斯顿办公室,44%的岗位被人为空置。这是6月9日新闻。

洪水事后报道相互印证。

哪些真正有用的人被砍了呢,答案是和地方政府进行实时信息共享的人。紧急事态发生,上下沟通不畅,县一级别County Level两眼一抹黑,可以想见。

就在今年4月21日,NWS圣安东尼奥和奥斯丁地区有32年经验的专门负责地方预警协调员,因为裁员压力被迫离职。

铁一般的事实,狠狠给了那些外行执导内行、大脑升级认为技术官僚系统可以随便蒙眼优化的人们一记耳光。有时候去掉一个你看上去没意义的螺丝,整个高楼直接控制爆破般塌方。

10,000遍都不够,现代社会是内部任何一个人自己都理解不了的复杂系统。Complex systems cannot survive man-made incompetence crisis!

参考

  1. ^https://www.houstonchronicle.com/projects/2025/texas-camp-mystic-guadalupe-fema-floodplains/
  2. ^https://water.noaa.gov/gauges/HNTT2
  3. ^https://www.weather.gov/ewx/wxevent-19870717
  4. ^寻思着同年龄把天天泡台风论坛的我平移过去都GG了水平。。。
床单军团菲利克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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