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说什么,我只能说,太惨了。
来看一下事情:
5月11日,山东枣庄的周丽(化名)安置好7岁的女儿,又匆忙出门去为丈夫的后事奔走。
一周前的5月4日,丈夫袁鹏(化名)骑车前往饿了么长安路店上班时,在小区里倒下后再也没能起来。
而在10多天前,她的妹夫梁军(化名),同样在去这家门店上班的路上倒下了。两人死因都是“呼吸心跳骤停”。
跑单软件显示,袁鹏每天工作超过11小时,最高一天跑了70单。
“妹夫的丧事,他只请了两天假,全勤奖已经没了。如果再请假,要扣钱。我们姐妹俩一下都成了寡妇,上有老下有小,不知道日子要怎么过。”
周丽说,店里给骑手买了保险,每个月扣260多元保险费,但至今两个死者的善后事情,店里都没有出面解决。
出事后,公司不提供劳动合同,也不提供保险单。劳动部门也说不属于工伤工亡。
妹夫的事在五一前没处理进展,丈夫准备五一之后再来处理,五一假期单子会多一些,结果五一没过完自己也出事了。
11日,记者多次联系饿了么客服了解情况,截至发稿未收到回应。
第一,周丽的丈夫和妹夫,都在饿了么当骑手,这在现在已经是常态了。
很多家庭里的男劳动力(甚至一些家庭里的所有壮年男劳动力),都在当骑手。
第二,两人猝死之前,平均每天工作时间超过11小时。
别的不说,骑电频摩托,即便连续骑行两个小时,也会腰酸背痛。何况这些骑手长年每天动辄十小时以上骑行?
这肯定会对年轻的身体造成非常严重的负面影响,年纪轻轻的肉体就被资本糟蹋成这样。
第三,我们假设一天70单,我给大家大致算一下,总收入是怎么分配的。
很多人以为,骑手每单收入是和商品挂钩的,实际根本不是这样。
骑手每单的收入,取决于平台政策、配送模式(专职或者众包),以及订单属性等等,与商品的价格没有直接关系。
骑手的收益来源于配送服务费,商品价格属于商家营业收入,与骑手收入分配无关。
在一天70单的前提下,骑手实际到手收入大致如下(我没有精确计算,只是大概算一下):
基础提成:专职骑手,每单提成3元,如果按照阶梯计价(比如,49单(含)以内3元/单,超过部分2元/单),70单日均提成也只有210到280元而已。
众包骑手:单价高一点,约4元每单,70单提成也不过280元到350元,但是没有底薪和补贴。
补贴奖励:高峰时段补贴,午晚高峰(一般是中午11点到14点),每单可以额外赚1-2元,假设70单中,50单为高峰时段,可以多赚50-100元。
恶劣天气补贴:暴雨、高温等天气配送费翻倍,如果遇这些天气,单日收入可能可以再增加100-200元。
平台算法压价:部分平台是有“阶梯单价”的(上面说过),这个想必大家都知道,简单说就是,骑手的接单量越多,后续每一单的提成越低。
这会导致一大堆加重剥削的现象发生,这部分内容如果我细说,那就有些劲爆了,所以保留一下,随便说一个不那么劲爆的:假设骑手一天接了70单,在接第49单时,这一单的提成是3元,但是在接第50单时,这一单的提成就触发了“阶梯单价”规则,下降了1元,只有2元。
这意味着,那1元提成,就被平台无偿占有了,大家也可以直接理解成被平台抢走了。而且,从第50单到第70单的后续每一单,都要扣掉1元提成(假设70单每一单的理论提成都是3元)。
大家可能觉得,不就是平台多抢走了1元么,没什么。
但是第一,我只是举了一个例子,在现实里,平台抢走的只会更多,不会更少。
第二,我这里说的只是一天的情况,如果把时间拉长,比如一年,那平台从每个骑手身上,靠这种手段剥削走的货币量,就不是一个小数目了。
第三,我说的只是一个骑手,全国有海量的骑手,这些骑手被剥削的货币量的总和,是一个巨大数目。
第四,大家要知道,即便在平台没有按照阶梯单价法则剥削骑手每单的提成时,支付给骑手的那部分提成(也就是3元),本身也是在扣除骑手创造的剩余价值以后,支付给骑手的钱。
简单来说就是,骑手创造的价值量,可能是一单5元,但是只能得到3元,剩下2元被平台无偿占有了。
然后平台还要在无偿占有骑手2元的剩余价值的情况下,再按照阶梯单价法则,抢走骑手的1元。
- 好了,我们小结一下收入情况。一天70单,专职骑手到手最多能赚280元,众包骑手最多能赚350元。我们再宽松一些,不区分专职骑手和众包骑手的情况下,一天70单大概能赚224-448元。
但是,这个收入并不是骑手到手的收入,因为还有扣除一堆成本,主要是三个:
保险费:每个骑手,每天会自动扣掉3-4.5元保费。
这个保费,上面的主角周丽也提到了,她说“店里给骑手买了保险,每个月扣200多元保险费”。保费是从骑手的收入中扣掉的。
装备费:骑手的电动车,是租用公司的,租金大概20-30元每天,换电费大概10元每天。这两个支出,每天加起来大概在30-40元左右。
罚款和赔偿:骑手配送的时候,如果出现超时、差评、洒餐等等情况,都要扣款,这个扣款比例,大概占每天总收入的5%-10%,如果按照一天收入224到448元计算,那即便保守计算,每天也要扣掉10-20元。
但是,骑手不可能长时间,既保持高强度送餐,又能保持服务非常完美,比如极少超时、差评等等,这个道理是很简单的,长时间高强度送餐,会消耗骑手大量精力,骑手的精力是有限的,自然也就可能因为太劳累等等,出现失误。
- 我们小结一下扣款,保险费+装备费+罚款和赔偿,即便按照最保守计算,每天也要43元(3+30+10),实际根本不可能这么点,我们就按每天60元计算。
现在,综合收入和成本,一天跑70单的情况下,最多也就只能赚300元。而且哪有骑手能天天这么干?所以平均收入只会更低。
反观平台,我们立刻就能看到,资本吸*是多么容易。
平台收入,主要是两部分:
商家佣金:一般是抽取订单金额的15%-25%。比如,如果商品价格30元,那平台就要抽取大约4.5-7.5元佣金,这个钱是平台的主要收入。
配送服务费:是的,大家没看错,平台还要从骑手的劳动中,和用户支付的费用中,抽一笔。用户支付的配送费,比如一单3元,平台就要抽走1.5元,作为管理费,剩下的1.5元,支付给骑手。
最后是商家。
如果一单30元,那这就是商家的单笔销售额,这笔钱再扣掉成本,也就是支付给平台的佣金,已经经营成本(食材、租金、员工、水电等等),就是商家的利润。
然后,周丽说平台每个月扣掉200元保险费,如果后面不给骑手赔偿,那这笔钱就算是被平台霸占了。如果给骑手赔偿,那也要看陪多少。
就这样,周丽瞬间成了寡妇,上有老下有小,你说惨不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