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会万岁，我也不会万岁，由你我组成的人民也不会。我们会像凯恩斯说的一样，在任何为之鼓吹，为之挞伐的，为之伏尸百万流血漂橹的天堂到来之前无比真实地死去，变成焚烧炉里送出来的一撮灰，在半米黄土和一片破木下腐烂，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五千年来，高高庙堂上乌泱乌泱喊了不可计数次的万岁，到头来皇帝倒下了，皇朝倒下了，直到最后皇权本身在武昌的火光中燃烧殆尽，从启承禹业到清室逊位，这一万岁甚至还没过去一半。
你还活着，我也还活着，由你我组成的人民，八十亿人，在你读到本行的这一刻都还在地球上呼吸。在某个特别自大的部落酋长发明了“伟大”一词以庆祝他在部落猎到猛犸象之后吃的体积可观的肚子之前，人类就已经学会在饥饿时找晚饭充腹，在寒冷时找洞穴躲避。我们都知道我们有吃早饭的权利，有吃晚饭的权利，有睡长长的一觉后揉着眼睛醒来的权利，这些权利在任何领袖，伟人和他们血迹斑斑的丰功伟业之前就已经存在了，而且，在人类作为一个物种的漫长岁月里，还将继续存在下去。
吃早饭的权利，吃晚饭的权利，出门晒午后的太阳的权利，雷雨天睡个好觉的权利，与所爱之人相爱的权利，陪伴所给予生命之人成长的权利，在阳光或风雨的每一天，免于匮乏和恐惧，自由而自尊地生活，直至生命消逝的时刻的权利。这些权利不伟大，不大，对每个人来说它们都很小。在这些权利被尊重之时，我们享受它们；如果没有，我们争取它们。我们活着的每一刻，都在为了捍卫自己的生活而战斗。因此，这些权利来之正当，不取决于任何他者之定义，授予或批准。
所以这最伟大的四个五个字呢，我们大可以让吃饱喝足的酋长们争去。他们追求伟大，愿他们得到伟大；而我们想活着，愿我们好好活着。